【法加】进行时(2)

当他坐在桌子旁——电屏唯一监视不到的地方，他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纸条。纸条属于某张报纸，背面还印着一半的“真理部”字样，马修淡淡地笑了。“明天结束工作后，老地方见。”弗朗西斯写道。
这是属于他俩的秘密，他们有时会去到城的最外沿，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条装有几个监听器的小道，在一棵老树下幽会。有时弗朗西斯会给他带来一本老书——公元年的，或者更早。他从来不问弗朗西斯那些书是从哪来的，他只是把他塞进宽大的上衣里带走，坐在书桌前阅读它们。他读过莎士比亚，读过聂鲁达，还有很多很多，尽管里边的很多词语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弗朗西斯大他十岁，也说不出所以然。“这是被禁止的。”他只能说，“这些书一旦被发现，我们就都完了。”弗朗西斯一边轻轻咬着马修的耳朵，一边低声耳语。尽管他们确定这里没有监听器，也没有电屏，但“小声说话”已经刻在了他们的基因里。
“先生，维恩被蒸发了。”马修亲吻着弗朗西斯的嘴唇，“今天下午。”马修想起来他办公室的墙上贴的标语，“不能克服自己天性的人，就什么也不是。”他忍不住感到羞愧，瞥了一眼被弗朗西斯扯下来丢到草地上的红腰带，像安抚孩子一样摸了摸弗朗西斯的金发。

他忍不住思考，“爱情”是什么，为什么让那么多人甘愿为之死去，被放逐，这个词语没有出现在第九版新话词典里。罗密欧与朱丽叶，玛格丽特与阿尔芒，图兰朵与卡拉夫，会是他和弗朗西斯吗？
他只对此有一点点模糊的概念，学校避讳爱情，避讳做爱，避讳曾经的书籍，马修习以为常，却不知怎么隐隐约约感到难过。
他沉浸在弗朗西斯的爱抚与亲吻里，很快忘记了这些事情。
“忘记”几乎是一门必修课，弗朗西斯的工作就是这些，他供职于真理部，每天的工作就是销毁“谬误”。“谬误是可怕的！是拦路虎！感谢真理部的同志们吧！”马修想起来老大哥的话，大家都冲着真理部的同志们露出赞扬的目光，为他们鼓掌，真理部的职员也在鼓掌，一边深深地鞠躬。
“都是狗屁。”弗朗西斯一边替他系上腰带，一边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见鬼的老大哥，见鬼的真理。仁爱部最近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马修。“今天下午，维恩被蒸发了。”马修干巴巴地回答，他觉得身上被汗水浸得有点粘。“每天都是这类事情。”弗朗西斯又替他整理领子，“辛苦你了，亲爱的。”马修吃吃地笑起来，这个称呼显得那样不伦不类，他从来没在党员的嘴里听到过。他向弗朗西斯挥挥手，他们分头回到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