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于……——一生(2)

“以前，猫啊狗啊是真多。”“是吗？小时候是挺多的。”儿子回。那时，追着狗跑累了，就顺势钻进堆好的秸秆里，躲在里头小憩的猫惊叫一声跑出去，而我的爹娘已经发现正在偷懒的我，在远处唤我——“福啊，来搭把手嘞！”
施工的车子突突地响，带着我的心也是突突地跳。至多几年前，这儿还能见鸟鸣鹭飞。车子直行，上了坡，再往前一段路是曾经的中学。“我……”想开口去里面瞧瞧，“爸，快到哩。你坐好诶。”关切的声音使我的动作顿住。“晓得。”老了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我回头，瞥见儿子的鬓角也已染上白，脸色是常年劳作的灰黄。
他也已老，而我已垂暮。
下了车，正赶上他们打爆竹欢迎客人。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喜庆的红纱，一直笑着的脸庞，嘴边一个深深的酒窝。“宝秀。”我喃喃。“老福，想啥呢，和哥们碰一个。”身边正坐着与我同年龄的老人，而我恍恍惚惚间，竟已是落了坐，菜亦是将要上齐。

“好。”我举杯，碰。“嗑……”
与她喜接连理，喝上交杯酒，“嗑……”一声轻响。儿子办上灯酒与同来的宾客一起庆祝，“嗑……”我记忆中的一切都飞了出来。一次又一次的碰杯，一年又一年的老去。我一直以为已经遗忘了的。
一旁，“哇…哇……”不知为何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我说。
月余
刘家村。“听说刘三福去了？”“四(是)。”“也是个文化人喏。”
刘三福的后辈在整理刘三福的遗物。一张亮新纸上写着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却笔力不减。
“我想告白于她，与我共风雨的新娘。时光吹皱了一切，而我仍记得汝笑意盈盈。

我想告白于田野，生于泥土，眠于泥土，与它共生共死。
我想告白于人间，毕竟，来此间一遭。从未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