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寒食(二) 琴泣九霄惊(4)

“我爹居然花钱在本地为我捐了官，逼着我走仕途，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秋绫开口截住：“你同意了？”
“我爹谁敢违逆他……还能怎么办。”他丧气地摇头。沉默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坚定地说：“虽然没法子撼动他，但我也不能因此改了心。我一定为官清廉正直，造福此地百姓。”
“好。”姑娘的回复简单至极。
又过了半晌，姑娘问道：“你还会弹琴吗？”
“不知道……可能不会了。”
这次，没有了回应。
二人又重新陷回沉默中去，空洞地在庙会的灯光中走着。走到一个岔路口，公子指向其中一条路：“往那边去是戏台，可能会撞上我爹，我们还是走另一边吧。”姑娘不置可否，跟着公子转了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河边。河堤上正有许多男女在放河灯，烛火随着流水飘飘荡荡，煞是有趣。两人在河边收了步伐，看着这些河灯。“那公子你呢？”姑娘突然问道，“你的选择是什么？活在你父亲的禁锢之下，你真的快乐吗？”
这一点，恰好戳在公子的痛处。公子眉头慢慢锁紧，看来找不到令人畅快的答案。“我们王家世代经商，积累了不少钱财，看着热闹，可是现在谁看得起一个商人？名声之于大家族，就是安身立命之本。走仕途才能让宗祠彻底翻身，这一大任，我是怎么也逃不开的。”公子说着又逐渐颓丧，讪讪笑道：“我也逃避过，别人醉酒，我却醉在乐曲之中，可是有什么用呢，乐曲能有什么出路，反倒误了读书。”

“乐曲能有什么出路，”姑娘喃喃重复道，“我又有什么出路呢？”
公子话到嘴，又咽了回去。他看向姑娘的眼睛，那里面倒影着河灯，飘飘荡荡。
嫁个好人家。他本想说，可他说不出口。
“这本该热闹的时候，怎么还让烦恼夺了去。”这次姑娘率先打破沉默，她轻笑摇头，像要晃走忧愁，发簪上的樱花坠子随之摆动。她把眉眼弯成了月牙，眼波似水，又将那副动人之姿浮上脸颊：“王公子，奴家有个不情之请，可否与奴家再共奏一曲？”
叫人没法不应承。
乐坊离河堤不远，谢客的木牌还在门口摆着，阁楼上却燃起数支摇曳的烛火。不一会儿，满屋子琴声溢了出来。细听那琴声，时而细腻如流水涓涓，时而高昂如烈火熊熊，时而急促如嘶吼阵阵，时而婉转如叹息幽幽。弄琴人心绪之繁杂，琴声可见；太多表不出来的意，诉不出来的情，道不出来的哀切、叹惋、逼问、苦求，琴声可见。直至另一支琴声的加入，似是安抚，似是惋惜，似是愧疚，似是无奈，另一支琴也随之柔缓下来。双琴悠悠转转，和谐交融在一处。
时辰将至深夜，还滞留在街上流连忘返的人们不知不觉被琴音笼罩。一曲才毕一曲又至，曲调之中，有人兴致勃然，有人烦闷不安，有人卿卿我我，有人自怨自艾，有人形单影只对月独饮，有人花前月下好不欢喜，几家欢喜几家愁，谁却懂这曲中真意？各自悲欢罢了。

月上枝头，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