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存在的宇宙(2)

就此沉沦吧，你站在信上打开手机发现无数未接中有几个快递电话，沉沦下去吧。你叹了口气，抬起脚，捡起信，拆开：
不知道房顶的蜘蛛还在不在。你抬起头打了个冷战。
如果还在，麻烦帮忙照顾一下；如果不在了也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回来。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偷偷潜入被窝；或者吃饭时突然张牙舞爪地出现；又或者轻轻咬噬裸露的皮肤？那些小家伙真是一刻也不安生，肯定惹了不少麻烦。请放心，小家伙虽然淘气却没有恶意，它们只是太孤单了，就像是我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写信。窗户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连月亮也变成了哑巴。看到这儿，你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正包裹着世界。
我真想找人说句话，哪怕见个面不说话也可以。可是，每当我准备踏出房门，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些过去本不值一提的事，也因受不了孤独的抖动而再次被想起。写这封信之前，我整天对着冰冷的镜子自说自话，后来值班护士来了。她喜欢我的往事，还说下次值班时专门录下来传给医生听。她这么一说，我就不高兴了。这是我的私事，跟镜子说是不得已，跟护士说是缘分，跟录音机说算什么呢？所以，我立刻翻脸，一边吼叫，一边叫她出去。其实，关上门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赶走她呢，她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踏进这个房间的人啊，赶走她，以后还有谁肯听我说话呢？哪怕追悔莫及我也没有叫她回来，那么丢脸的事情我一向做不出来。我坐在窗前一边写信，一边回忆关于女护士的往事。瞧，即便作为一个病人，我也要做最有尊严的那个......

信就这么结束了，一如既往地没有落款也没有写信人。你捏住信，看着细细的汗珠逐渐穿透信纸，薄薄的信纸从平整变得粗糙，最后连字迹也变得斑驳了。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想知道写信人是谁，你却从没企图找到那个写信的人，似乎很少有人能通过一张信纸找到写信人，至少你不能。
信里提到的家伙正顺着腿逐渐爬上来，沉甸甸地贴在信纸上，漆黑的小点仿佛长满腿的实心句号。你不耐烦地使劲吹了口气，身体细软的它们顿时摔下去。硕大、透明的肚子发出沉闷的破裂声，四下溅出的汁液变成匿名信最后的省略号。
你打了个寒战，盯着那滩省略号看了很久，接着眼睛一弯——它们也不是特别讨厌。越来越多的蜘蛛爬上来，你使劲跺脚、抖动，希望那些小家伙知难而退。它们却铁了心跟你对着干，越发知难而进，细长的脚和冰凉、硕大的肚子让你浑身发痒，抖动的幅度也越发大了，信随之被甩了出去。
那封缀满实心句号的信慢悠悠地飘到床底。你盯着地板上已经无法分辨的痕迹，终于弯腰，跪下，后背稍微弯曲，头缓缓贴向地面。信——无数封信——你的眼睛看到了无数封信躺在床底，刺鼻的味道让人没法忍受。你捂住口鼻，软趴趴的信上已经看不出字迹，它们浑然一体，连味道都一模一样。房间由亮到暗，被黑暗笼罩的世界终于又变回那副可憎的模样。你扶住酸痛的膝盖，起身，盯着窗外左右摇摆的黑影叹了口气，这才开始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