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鸟（上）(3)

手机响了，是阿兰，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我也想象不出该如何告别。我关上手机，拉上箱子，走出宿舍的门。
雪越下越大，校园里的人们匆匆行走着，身后的姑娘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显得很尴尬，她显然是个从南方来的新生。去年十月份这里就开始下雪了，当时我也是个新生，也从未见过雪。那天夜晚，初雪落下，我来不及穿好鞋，急急忙忙跑下楼，到了楼下，我惊异地看着这北国风光，想起了小学体育老师念过的一句诗，“ 披衣出户看，飘飘满天地”，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念起它，因为故乡从来不下雪，直到那天我懂了，当你人生中看过一次漫天飘雪的风景后，你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再一次怀念起来的。那晚宿舍已经关门，我翻墙出去到雪地里打滚，就像我睡觉前故意在床上乱滚的那样，直到精疲力尽，被子几乎被滚成了麻花，阿兰总是一边笑骂着，一边整理被子，责备的话还未讲完，我已沉沉入睡，与她相处的种种回忆中，我最喜欢那刻的情景。
我拖着行李箱到了学校大门口，门口来往的人很多，雪地被踩成黑色的冰地后变得无比光滑，必须小心翼翼地走才不至于摔倒。我站在路边，头顶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物，一座形状很怪异的四棱锥天桥，我和阿兰在那里见了第一次面，当时正是夏天，我们都刚入学，很快就成了朋友，我性格内向，很难和别人交上朋友，可阿兰很开朗，她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不一会我就等到了出租车，司机以为我是毕业生，问我找到工作了没，我懒得解释，随便敷衍了几句。
窗外一棵棵赤裸的梧桐扎根在白雪里，秩序井然地向后退。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天空变得晴朗起来，我向远处望去，视线所到之处没有任何阻碍，一直向更远处延伸，天和地的交界处总是在视线的更远处，距离无穷无尽。看着窗外枯燥的景色，我的脑袋昏昏沉沉，耳朵模糊地浮现出一些久远的声音：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落叶的声音，人们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环卫工人扫落叶的声音，这些都是来自我记忆里的老街道。街道上行人都走得很慢很悠闲，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着，从人群中敏捷地穿过，一直跑到街道的尽头，跑进杂货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