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鸟（上）(2)

我的家乡不会下雪，没有这里冷，即使是最冷的时候，也用不着戴围巾，所以来这里的第一个冬天我常常生病，当时我的朋友只有阿兰，于是总是得麻烦她照顾我，一来二去，我们就渐生好感。之后的初春阿兰常常大清早拉我陪她沿着河边走走，她走得很慢，跟在我的背后，我喜欢听她在我背后讲起那些奇怪的梦境，我不用回头，不用附和，只是听着。更多的时候，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此时我们会一起站在河岸向远处眺望，河面上烟雾缭绕，偶尔有一只渔船缓缓驶过，河水弯弯曲曲地静静流淌，流入光秃秃的大山的后面，更远的群山隐藏在雾气中，影影幢幢只看得到山上白色的房子，太阳还没有出来，一切都在朦胧中显得静谧安详。 地上积雪很厚，冰冷的温度穿透了我的鞋底，我大步地走起来，好让自己暖和点。
学校里一切都是白色，教学楼的房顶，停在外面的汽车，印满了脚印的足球场，光秃秃的法国梧桐，都被连日的大雪涂成了白色，只有每天都有人打扫的升旗台不是白色。升旗台周围是李登一个人的脚印，他低着头，绕着升旗台漫步，我叫了他的名字，他向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他独有的露出牙龈的笑，只是今天他的笑并不自然。

他说是来向我道歉的，他说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他可以去找校长说明真相，这样我就不用被开除了。他双手用力地插在口袋里，想平静自己的情绪，可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我厌倦了这地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厌倦这里的人，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阿兰。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接着问我今后的打算，看我没有回答，他便向我说起来他表哥复读的事，之后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我想起了阿兰吃烤地瓜的模样，滚烫的烤地瓜在冬天里冒着热气，阿兰迅速地掰一块放进嘴里，嘴巴一张一合地哈气，我总是被她逗笑，我说我又不会和她抢，她说她喜欢这样。
我打断了他的话，“阿兰还不知道这事，你别告诉她。我现在回宿舍收拾东西。”李登望着我，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时，室友不在，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了。我必须快速整理好我的行李，确保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宿舍，以避免告别时的虚情假意。我需要带走的东西很少，胡乱地塞在我的旅行箱里，不过五分钟就完成了。拉上箱子的那一瞬我感觉很累，就坐到了床上。环顾四周，此刻宿舍显得有些和我印象中不一样，也许这个我住了一年半的宿舍，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