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完整小说）(11)

罗敷自然也听闻此事，兰芝美貌，琴棋书画又无一不通，样貌才情哪个不出于自己之上？她自然是高兴，这样一位温和柔顺的夫人，也恰恰合了陈元信桀骜的性子，真是再好不过。
然而，还没等她去刘家贺喜，却又有一人找上门来。
是焦母遣来说亲的媒人。
那日傍晚，罗敷正与秦母在门前闲坐，却有一人兀自过来行礼，秦母问及，那人便道：“焦家遣小的来向秦姑娘提亲，说是焦夫人看中了姑娘，想为焦公子求娶。”
“焦公子？”秦母转头问罗敷，“可是你时常说起那位焦仲卿公子？”未等罗敷答话，媒人便拍手称妙：“姑娘也认得？那实在是天作，天作！这位焦公子，人长得俊逸，风度文雅，脾性也是极好的，事母至孝，也定能对秦夫人竭尽孝道，还通文墨，如今年纪轻轻在官衙做府吏，以后定是平步青云啊。只可惜焦公子看中了官妓出身的刘兰芝，真是糟践了。休弃刘兰芝时焦公子还百般不愿，不过无妨，焦公子看中那刘兰芝不过因着貌美，论貌美，姑娘不输她，这城中谁不知···”媒人突然停住，他意识到此番话许有些不妥。然而罗敷却一字未听进去，她只记得“百般不愿”四字。
百般不愿，是啊，他连她亲手绣的一个小小钱袋都如此珍视，只怕他看到她的模样，满眼也不过是刘兰芝的眉眼吧？那他若对她讲话，那么这些话，又该是讲给谁听呢？又本该入谁的耳？他原本给刘兰芝的这几十年的挚爱，又该放置何处？若真是如此，那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又有什么意思？

罗敷心中涌上一阵痛楚，她狠狠心，说：“我不应，你回去吧。”
秦母却难以置信道：“罗敷，你时常提起那位焦公子，还说愿嫁得如他一般的郎君，你此时怎又不应了？”
罗敷嘴角勉强勾了一下，眼中却是空洞无物，面色苍白，道：“阿母，他为何会应，只怕因为，我像刘兰芝，他从未动过娶我之意，他只想再娶一个刘兰芝。况且，提亲怕也不是他本意，而是他母亲逼迫罢了。他们夫妻分别百般不舍，二人定是结了海誓山盟的，若我强行嫁去，只怕他以后会怨怼于我，到时，我这张脸，反而成了负累！况且，我有名有姓，我不叫像刘兰芝之人，我只叫秦罗敷！”
秦母望着罗敷，她眼里澄澈热烈一如年少时，眸光是亮的，却不飘渺，仿佛夜明珠般炯炯，她的一字一句，也都仿佛有了飞扬的神采。
秦母摇摇头，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当“不嫁”二字从她口中说出，世上便没有人能令她心意转圜了。她转身冲来人说道：“姑娘不嫁，回去复命吧。”
八
刘兰芝坐在闺阁窗前，飞针走线，过几日就是她的好日子了，她必须赶制新衣。
她一针一线，一如那时她未嫁入焦家时为自己裁织新衣的，然而针线里的心意却与从前大不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