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滩(10)

「我们拿下这片沙滩了，但还没结束。」连长蹲下来，压住他的伤口。 「你留在这里，让医护兵照料伤口，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医护兵跑过来，拿出绷带为肯特的左臂止血。 「我来处理，长官。」
连长点点头，接着站起来，朝后方大喊：「K 连，继续前进！」
海军陆战五团三营 K 连深入内陆，逐渐消失在树林里。
「兄弟，你很幸运。日本鬼子如果再准一点，你早就失去左手了。」医护兵一边包扎，一边说。 「你真幸运。」
斗大的汗珠混合泥沙自发梢滑落，迅速埋没在沙土中。肯特坐立难安，仿佛数万只蚂蚁爬遍全身上下，呼吸不由得急促，嘴唇急速抖动，一股无法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突然痛哭失声，如初生之婴儿般不能自已，任由情绪摆布，泪水模糊视线，怎么样也止不住。
「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左手整只是红的，血一路滴回海军舰艇。」老人突然停顿，咽下口水，整理情绪，轻摸左臂早已愈合的伤口。 「我……呆坐在恢复室的椅子上，觉得口干舌燥，手中虽然紧握盛满水的杯子，却久久未动。直到一名医生匆忙经过，我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一杯水，于是一饮而尽。」

老人闭上眼，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滋味，露出微笑，「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纯水，此生从未觉得那杯水是如此甘甜清爽。」他笑了出来，却很快沉默。
「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想起麦德森。」老人突然改变焦点，严肃地说。 「还有许许多多葬身在贝里琉岛的弟兄。他们只是年轻人，却命丧异地，永远没有机会长大，任由爱他们的人泪洒……」
「每一位年轻人都认为这场战争是一种对自我的成年礼，一场大冒险，是一条可以实现理想的途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时时伴在左右的是属于生还者的恐惧，而在战场上，唯一平等的就是死亡。」
他流下眼泪，一度哽咽，痛彻心扉。贾许觉得心酸，默默递出卫生纸，同样感到难过。
「离题了……不好意思。」老人接过卫生纸，擦干眼泪。他捂住嘴巴，眼皮沉重，貌似疲惫。 「年轻人，不好意思，剩下的部分我们可以另外约时间吗？」
「可以，没关系。」贾许关闭录音机电源，谨慎收到口袋里。
一段时间后，贾许站起来，充满诚意地伸出手。 「谢谢你，肯特。这次会谈对我帮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