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4)
他放下茶杯:“正是。在下得了假,准备着回家看看。不料遇上这天灾,只能暂时等待了。”
“妾身的夫婿也是在战场上的兵士,所以妾身见到将军一时好奇,就希望能与将军交谈。”
那天夜里,她和那位小将聊了许久。他讲了许多战场上的事情,讲了他的战友,有牺牲的也有还健在的,她讲了很多自己看过的诗书故事,讲了自己儿时的一些故事。她从未能够跟人说上那么久的话,说一些自己的想法看法。这一夜,面对这个人,她想说的太多。然而关于她的婚姻,她却只字未提。她下意识的不想让面前的人知道她有过这么一个不堪的婚姻,她远嫁千里,却连夫婿的面都还未见过,与她拜天地的只是一只公鸡。
桃花依旧红艳如旧日风光,然而时移世易人事变迁,她当年对婚姻满心的期待到如今仅剩下空荡荡的寂寥。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已三年有余,未曾这番畅快。
不知何时天已经亮了,再多的话,也不能再说。分别之时,她鬼使神差地取来了那只原本要送给夫婿的香囊,送给了那人。那人接过香囊,微微笑了一笑。
原以为也许第二天的夜里还能再见,却不料第二天的下午,竟已通了一条小路,虽不如大路宽敞却已足够行车。她一行人赶忙收拾行装便驾车离去,到最后她也不曾跟那人告别。
后来的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数日之后,她终于回到了家,见到了父亲。她在父亲的病榻前亲侍汤药,也照顾母亲。离开三年的家,让她好生怀念,因为这里有着熟悉的山水,有着她爱的亲人。
然而午夜梦回之时,她却常常想起那一个夜晚。她最初觉得,只是因为那人的身份情况跟自己的夫婿有些相像,让她不自觉地代入。然而几回梦醒,她儿时曾经想象过的那个婚礼上,与她同牵红绸,一同走入喜堂的夫婿,原本空白的面孔竟出现了那个人的样子。
她觉得无法面对未曾谋面的夫婿,无法面对善待她的公婆,无法面对自小教她读书明理的父亲,更无法面对她自己。
她默然苦笑,看着铜镜里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这就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可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那人年轻有为想必来日必有一番作为,怎么会倾心于她一个平凡的已婚妇人。
父亲的病渐渐好转,她在家乡待了三四月余,也终是要踏上返程。
她再难以把去京城的路称作归途,那不是她的家,只不过是个空荡荡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