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3)

她没想到夫家的门第不低，原来当年两个知己，一个因伤早早回家，略通文墨而做了镇上的教书先生，另一位在兵营中拼搏多年，竟成了五品的校尉，在兵部任职。
幸好武将之家没有太多的讲究，她占着个长嫂的名，婆婆乏了管事就把管家权直接给了她，三年里在夫家的日子倒是顺心。只是三年里她名义上的夫婿一次都未曾归家，只偶尔来几封不知何时便寄出的家书。
贴身的丫头偷偷问过，若是姑爷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她听了问题想了许久，却发现她想不出来。若那人不回来，不过是如今这般平凡的日子，若那人回来，她却连想象也不知从何去想。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那人很可能不会回来了，可能这一生，这一次远嫁，不过是老天给她开的一次玩笑。
昨日南面快马传来信件，却说是父亲病重。她禀告了公公婆婆收拾了细软安排好了车马便今日急急踏上归途。
是啊，归途。即使公公婆婆对她再好，即使是让她管了家，她私心里也还未认定那是她的家。她所认定的家，还是千里之外的那个边陲小镇。
归去的行路比起从前要快上许多，然而本还有数日便可到达之时，却因大雨造成的山泥倾泻而被困在了沿途的一个村镇。山泥把镇外的大路给淹了，非要等山泥被清理干净了方可起行。她住在客栈里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她自小就在父亲身边长大，孺慕之情甚笃。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膝下再没有别的儿女。原本若不是这一桩婚事，她打小心里还想着是否要招赘，或定是要嫁得离家很近，方便她时时照顾父母。然而三年前的这桩婚事却把一切都改变。她无法停止去想，若是自己没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能够时时陪伴在父亲身边，父亲是不是就不会病重。
夜凉如水，她不得安眠，便自己端了茶到庭院中央石桌上赏月。庭院的角落里稀疏地种着几棵桃树，几许桃花瓣飘散风中，飘飘悠悠落于桌上。她给自己斟上一杯茶。
正待举杯就饮，却听闻庭院拱门有脚步声。她循声望去，便看到一员小将站在门口。那小将生得俊朗，并非是白面书生的清秀，更不是纯粹武人的那种粗犷，而是俊秀间带着点战场的磨砺，配上那一身的轩昂身姿，走在街上怕是都要引人注目。
“喔，这位小姐，呃……夫人，”那小将没料到这么晚了院里还有人，一声招呼后又发现她梳的妇人的发髻，“抱歉，在下唐突了。”他拱手道歉，便要退出。
“等等……”她却不知为何叫住了那人，想了想，又斟上第二杯茶，双手奉上，“多了一杯茶，还请将军一同品品。”
那人有刹那间的诧异，而后顺意坐下，接过茶。茶杯在手，将茶置于鼻下先嗅其茶香，再细细品尝。“这是峨眉雪芽，生长在峨眉山顶峰，尝来清醇淡雅，确是好茶。在下多谢夫人斟茶。”那人说来头头是道，看上去颇见过些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