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随笔②(3)
先生说我习得了书塾里所有的知识,欠缺的只有历练了。在与我述完了人生经验后,嘱我收拾行李,告离父老,去书塾外面的世界。先生立在树下,腰杆依然挺得笔直,空灵的眼凝在我离开的方向......树儿让他的花顺着慢溪,送我消失在远方。
我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村子的年轻人。
顺着先生来时的路,沿着先生的脚步,走完了先生书塾以外的人生,我得走我自己的了。我在游历中一点一点小心求证着书中的知识,也见识了许多书中没有事物。从东一路走到北,从北一路行到南,十三次花开花落,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我只带了一骡子书,那是塾里不曾有的。遥遥望见那颗参天的树,我从未见到花季他光溜溜的样子。熟悉的笛声顺着慢溪流过来,那是蒲团上佝偻的背影。
先生打开橱柜,从前我就坚持想象橱柜后面的样子。现在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戒尺和一碟梨花酥。“我想你也该回来了,今年就做了一份。这树,也老了,只够做这点了。”说罢先生把碟端了出来放桌子上,又伸手去拿戒尺。我连用双手去接——这沉寂多年的尺,竟仍残有温度。第一次仔细打量它,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的,竟十分温润,透着璎珞的光......
我把带回的书呈给先生,又与他讲来这些年的体悟与见识。先生竟也是会笑的,我既讶于发现这一“秘密”,又惊于那双澄清的珠子不知何时已浑浊不堪,只时不时向我射来锐利的光,审视一番又满意的隐去。
好似听累了,先生微微闭上眼,从绣里抽出底子递给我。“会了吗?”我点点头,把笛子收下,躬身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倚在树干上 吹着熟悉的曲儿,人们朝这里指指点点,他们从没见过开得这么旺盛的梨花。
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