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十一分(2)
她现在很烦躁。雨下的更大了,刚刚还是细细的雨丝,现在就像拳头往地上砸,啪啦啪啦的声音有如黄豆进罐。桌上的纸依然是空白的。女孩站在门口盯着那张纸。“你为什么是空白的呢?”她的眼神开始失焦。“你就跟其他的纸一样无趣。”她竟然从心里感到隐隐的愤怒。女孩靠在门框上,头往上仰着,在找什么似的眨巴她的眼睛。然后她又低下头来,细细的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上个星期才住进来的她已经对它感到困倦了——不就是间灰暗的小公寓吗!有什么好为这个而求人的!她在心里跺了一下脚。她不能真的跺脚,因为她怕楼下的男人找她麻烦。地上是千篇一律的木板,沙发上是千篇一律的线,天花板上是她盯过无数遍的灯。那盏灯是这附近她能找到的最温柔的东西,就是盯着它看,它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大声问她“干嘛”。
可是当时她实在太想搬离那个家了。她想写作谋生,坚持她做了十几年的事情,可她的父母不允许。他们想要她当一个会计。她为此跟父母大吵了一架,打碎了一个花瓶,还不小心用指甲刮坏了自己房间的门。于是她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搬出家门(其实加起来也不过一个行李箱而已),逃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想干一些事情,一些能让自己不会后悔这次离家的事情,第二件让自己自豪的事情,还有第三件和第四件。那时她满怀希望,现在她只是疲惫不堪。她熄了灯,然后上床睡觉。
【1】引自梅尔塞·罗多雷达的短篇小说《红衬衫》。
【2】比喻来自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第五幕中麦克白的独白。
封面来自 Artstation画师 Annie Kw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