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六之旧人旧景(2)

田艾被张珍贵问得楞了一下，他回想起来进入荷塘乡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一伙人，但是那个时候他的眼中只有荷塘乡，并没有仔细看这些人。
张珍贵还没等田艾回话，直接说：我说嘛，这些人怎么接了快一上午了，还没有回来，可急死我了，我正想自己去看一看。
田艾用沙哑的声音应了一句，先叫他们回来吧……
张珍贵出现在寺庙中，是因为今天是周日。观音殿在修建好的时候就定了每周日来参拜。张珍贵算不得是个虔诚的信徒，或者只是给自己的心里找一些慰藉，让自己有一份信仰罢了。
离开的时候，田艾在坟前重重地扣了三个头。他的母亲喜欢老物，和张婆婆一样，他们都是旧时代的人，与其说他们被新的时代甩在了身后，倒不如说他们觉得古而有之的事物来得更为心安。
田艾的心里大概知道怎样建设脚下的土地了，那一定会是他心目中的样子，是他母亲心目中的样子。而这，或许也是他能给予母亲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走到陋山山下的时候，路旁有一方坨子坟，张珍贵告诉田艾这座坟是张振泰的墓。墓的两旁已经长出了许多的植物，甚至还有一颗小小的泡桐树。但是看得出来张振泰的墓经常有人打理，坨子坟上每一个阶梯都扫得干净，碑前还有新的爆竹红色纸屑。张振泰不能埋在陋山上也是他咎由自取。

乡政府的外貌是做旧的新房，很有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味道。但是并不脱俗的是这幢房子也有三层，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少见的青色的砖头被堆砌起来，大樟树做梁，杉木结构的屋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红色的大铁门里面栽种着几棵柳树，一楼有五间办公室，门口没怎么打理的植物顺着季节已经有了颓败之势。
田艾把红头文件从包里拿了出来，这宣示着他正式接管了荷塘乡。
张珍贵等人执意要请田艾去酒店吃饭，但是田艾没有什么心情，只是吩咐食堂的厨子炒了几个小菜，司机像得到了解放，不管对不对自己的口味，吃得额外地香。
荷塘乡是田艾的出生地，这是他惦念到恨不得把每一寸土地都梦见一遍的地方，这里的概况他并不需要深入了解，所以他把规划荷塘乡的会议安排在了明天。他此刻，想去看望一下陈一荷的父亲，那位老朋友。
从幸福桥底下往右边走就能到陈近水老人的家。桥下的集市现在人数寥寥，荷塘乡的下午很少有人买菜，普遍的做法是在上午买两顿的菜或者直接热一热中午的菜来对付，还有一些有小菜园的，上午都未必会来，从前的林二嫂就属于这样的人家。
田艾买了一些水果，在走了两百米之后，左转上坡之后他就看见了老戏台。他有些喜出望外，这个戏台没有被拆掉，哪怕陈旧成了这幅样子，还是能勉强看清中间那副五颜六色的画，画上的人物不知道是谁，田艾小的时候对这五颜六色的人物有着莫名的恐惧，老戏台的正堂旁边是两个偏门。老戏台有很多年了，没有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它是幸运的。新中国成立以后，老戏台成为了荷塘乡干部半个办公的地方，从前的很多决定都是在这里公布和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