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路（上）(11)

贺思问的师父，大内前任统领黄霆剑随皇帝征战多年，共有五位弟子。数年前西夏犯边，大有攻城略地恢复往日荣光的意思，为阻止西夏三万骁骑的步伐，秦州大营迅速派出一万五千精锐骑兵追击，同时庆州渭州两个大营五万步卒星夜兼程赶到夏军的必经之路上拦截，这是一场蹊跷的战斗。
当步军相距西夏骑军先锋不足二十里时，主将已经布好了阵型正准备迎接第一波冲锋，突然有秦州骑军斥候来报，说骑军抄近路赶到预定埋伏点时正巧撞到西夏的中军，而领军的三个万夫长恰巧都在中军，所以主将认为机不可失提前杀进敌阵，请他们务必杀进去接应。庆州步军主将闻讯立即发起反冲锋，可西夏前军一反常态，与步军做起了缠斗，步军主将当机立断，命士卒不计生死凿开敌军。一个时辰后他们破开敌阵，看见的却是一幅极惨烈的景象：秦州骑军尸横遍野无人生还，连战马也全部被杀死，而西夏早已撤军。
这一场是老皇帝把西夏打回草原上之后损失最大的战斗，贺思问的四位师兄——两位骑军副将与两位将军护卫尽皆战死，消息传回的那天黄霆剑正在和老友喝酒，听闻噩耗后吐血不止，当晚就断了气。
“后军藏着五千重甲骑兵，西夏攒下的血本，”姜未明说，“犯边、行军路线、中军，全是幌子，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秦州骑军。”“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斥候没有发现马蹄印的不同，为什么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用了两天才送到，为什么送到的那天我师父刚好喝了酒，为什么那段时间我师父的经脉正好出了问题？”贺思问双眼布满血丝，面色狰狞。

姜未明叹口气，给自己倒上第三碗酒，说：“西夏派出的斥候有足足两百人，秦州骑军斥候全部被杀。而当时驿卒原本的甲等马被紧急征去做战马了，实际上报信的那匹只有乙等。至于你师父，他二十多年前就有内伤，是西夏骑军留下的，那天酒后急火攻心导致旧伤复发不幸西去。这一切巧合，构成了一个神仙局。”他看着贺思问说：“陛下不止一次说过论骑军作战黄公是我朝翘楚，只可惜做了护卫，不能亲自带军荡平西夏是他一生的遗憾，所以这次陛下和我都认为你这个接班人应该去北边，而不是留在这里蹚浑水。”
“如果我留在这摊浑水里，或者说这局棋里，我这枚小卒子最终的位置是在哪儿？”
“影卫指挥使。可你不适合站在黑暗里，陛下也不需要一个黑暗中的贺思问。”
“你别忘了影卫是我师父一手组起来的，身处黑暗心向光明行正义之事，我也可以。”
“太天真了贺大人，”姜未明冷笑道，“光明之事或许全部正义，但正义之事一定不全光明，是正是恶，一切陛下说了算，而影卫，只要老老实实为陛下做事就好了，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而贺大人你，恰恰是一个过于看重善恶之分的人。”
“懂了，”贺思问苦笑，“就像我明明猜到了这次的事跟皇子争储有关，明明猜到了陛下不想让那毛贼被光明正大地抓住，却还是因为看不惯他为祸百姓全力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