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年来恍如旧(12)
我从衣柜深处搬出一只青花瓷罐放在餐桌上,把女儿牵到它面前。
“余香,跟你爸爸说几句。”
女儿踮起脚够了够瓷罐顶部圈沿的一处缺口,声音稚嫩又清脆:“爸爸,我想你了。”
她转头看看我,“妈妈你想爸爸吗?”
我曾以为眼泪早就在没有余岭的日子中流尽了,可听女儿这么问起,鼻子又酸热起来。
“嗯。我跟你一样想他。”
女儿就兴冲冲地又去摸那处缺口,“爸爸你听见了吗?妈妈说她也很想你!爸爸你不用担心的,我和妈妈过得很好……”
我无言地退进卧室带上门,感觉摸过缺口的右手抽筋似的一跳一跳,从底里返上刺痛,如针扎,如火烤。
女儿还在跟那只瓷罐说话,絮絮叨叨,平时跟我倒没那么多话。余岭走后每年都是这样,八月十五、大年初一,我把装着余岭骨灰的青花瓷罐搬出来,让女儿跟他絮叨一会儿。也不知道她的话怎么比我还多一些,我是从来没有听完她跟余岭说的那些话的。
我听不下去。
接到余岭意外殉职的消息那一晚我正在医院值班,因为前天着凉头脑昏沉,听完队长的电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烧出幻觉来了。第二天请假赶去局里认领遗体,我一点点揭开白布,布单下血迹横结交错,瘀结的血块已经发黑发硬,不复它们最初时的鲜艳。我没说什么,大抵心里是早有这个觉悟的,可身体不听使唤地晃了两下,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倒,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