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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向弥生(2)

“为啥铁疙瘩不化?”
“不够热。”
“那咋整?”
“拿汽油煮。” 
上了汽油之后的锅炉果真能煮化一些铁,可大都没等出铁水就都凝在了锅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铁没炼成,那边又没了木材。知青看着一个面熟的老乡凑到队长身边,“大队长,俺们那边没柴火了,我眼见着这铁就要出来了,又冻成坨子了。”队长挠着被烤焦粘在一起的头发,挺起他引以为傲的嘴上的脓包,望着北边那个土坡,眼睛像是进了土,睁也睁不开。
第二天队长就发动全村的人去刨坟,他带头刨,各家刨各家的,谁也别得罪谁家祖宗,还挑了个嗓门最亮的小伙站在山头大喊一些当时流行的口号给大伙打气。村民们也各自念念叨叨地给祖宗又是磕头又是问好,也有人说笑着:“棺材板烧了是不是也算祖坟冒青烟了。”那个姓方向的知青看着眼前垦荒一样起劲的人,嘟哝了一句“分明是黑烟”便起身回村了,反正那又没有他的祖坟。好在,没人听见他的话。若此时有人问他们在干啥,想必他们也只会回答:炼铁。
只用了半个上午,他们就把能用的棺材板全都拿去做贡献了。刨完也顾不得遍地横着糜烂的骨头和尸体就又拖着新收来的木头下山炼铁。当所有人再一次回到打麦场时女人的头发都短到了齐耳,男人的头顶都用刀片剃得光亮,队长身后的棺材合着盖,里面装了全村人的头发。刚刚跑来的知青惊愕的不止该说什么。他眼前是一片裸光的脑袋,后面是一片裸光的山。他头上格格不入的几根毛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没人来动它们,它们却不劳烦刀片大驾,便一根根主动离开了知青,钻进那个合盖的棺材里。这之后知青就哑了,去卫生室治病,医生说他嗓子里长了一团头发,让他去剃头的那看看。他没去,从这也再没和人说过一句话。只顾着低头往炉子里填棺材板。后来听别人说,是队长在山上听隔壁村去那撒尿的人说往锅里扔头发能炼出好铁。

跑向弥生


打麦场上的火借着这片土地上的先人的馈赠又重燃起来,只不过空气中总是飘零
着一股霉菌味。但这味道似乎只有知青一个人闻得到,呛得他想咳又咳不出。他越发觉得锅里煮的不像是铁,倒像是**,浓烟大踏步进每个人的肺里,进而冲撞着所有死了的活着的人的神经。生灵和天地在人心里摇曳。清醒和理智早已成为一种陌生概念被丢进落灰的奢侈品专柜。疯狂和疯狂在高炉上疯狂,其余的都一并都推入黄土囊腔里化为狰狞的冤鬼模样流淌。
不知是祖先英灵的助力还是头发的作用,柱子家的锅炉出铁口竟挤出了一些牙膏状黑红色的灼热流体。队长像疯了一样的挤过身边的一切,连油烟都散开,还把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撞倒,右脚摔在了旁边的锅炉口里,拔出来时已经露出焦黑的骨头,不见分毫皮肉。但是在伟大成功的黎明前没人在意这微不足道的牺牲。甚至那个小伙子也拖着残肢脸上映着炉火连跑带跳凑上去一览这个伟大的时刻。一个女人过来喊大家吃饭,队长冲着炉子大喊:“吃他娘的什么饭,赶紧,谁家有红布!快!立功了!”所有的男人都争着拿铁钎子捅锅炉里的铁水,钎子刚一碰到锅就粘上去了,但是没人在意,依旧是一顿捅。铁锅承载的荣光太重,终于撑不住了,锅底炸开一个人头模样的洞,汽油浮着火四处泼溅,人们发现打麦场上所有的锅炉都开始出铁,无一例外的爆炸,千篇一律的洞。别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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