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水(2)
我把头埋到臂弯里去,小心翼翼地,没有让铁链发出声音。
“你,”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诧异极了,“指个底干净的。”——回想起来,那是我此生最大胆也最正确的决定。我偷偷地抬起头,看见了她微翘的黑色的鞋尖。
人伢子搓着手,谄媚地指出了几个安静胆小的姑娘,她没有上前,只是让她们都抬起头来:“……底是干净的,人却胆小,算了。”
“大人大人,您可再瞧瞧!我把这些东西的脸露出来给您看看,做奴才的,胆小的才好使!”
我看着那黑色的小巧的靴子,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巷子。
“这什么人呐!小的听话才好,要是胆子大的,哪天上了你爹的床你才……哎,大人看看!”人伢子接着几句话还没骂出口,我的眼前又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不是她,是个老人。
“刚刚,有个偷偷抬头的婢子,来府里伺候。”
我用力磕头,让沉闷的声音越过锁链的嘈杂。
出了巷子,我看见了她。
她一直在巷子外头。
“小姐,您要的人。”她转头很快地看了我一眼,“走吧,就是她了。”
刚去了镣铐的手臂有些麻木,轻了许多,好像安上的假肢。
我愣愣地跟在他们身后,那时正值热火闹时,街上艳艳灯火如昼,可我不敢看,我不能跟丢了他们。我一直,一直望着那个牙白披风的背影,可她直直地盯着前方,不见她四处张望,背脊挺得笔直,好似这冲天的喜庆热闹,都是与她无关的一团红色的雾气,她疏离而沉默,她要的只是离开。
她可真安静啊。我想。
我们大概走了很久,直到我突然被高高的红木台阶绊得跪在地上,才蓦然反应过来,这王府,到了。
我没能再跟上去,他们绕进门里的云石屏风,一转就不见了。 ……
“那是咱们小姐,跟着她的,是严老管家。”一妇人的声音吓得我往一旁跌了一下,我知道失了礼节,忙立起身来跪正。长期背着重物和锁链使我的脊椎一直不好,挺直了背总有一阵阵钝痛。“别怕,抬起头来,”我怯怯地看向妇人,她是个胖胖的人,很慈祥的面貌,一直微微笑着,“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