绎植[拉郎](7)

北方兵乱，汪植自请监军。江山远阔，此生再难相见。
番外
陆绎至今都不能适应广西潮湿温润的气候，蛇蚁丛生的环境。就像他至今不相信汪植死在了辽东的战场上，不，准确的说，他死在了那群口蜜腹剑的朝臣劝谏里。
高床软塌确实能让人忘却边关的战火，饥寒交迫的百姓和保家卫国的将士。一群眼里只有金钱权势的人是不敢让他凯旋的，他们忌惮汪植，害怕汪植。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一个宦官活到让大半个朝堂都畏惧。陆绎自嘲般笑笑，他也是有本事。
三十多年前的事，他有些记不清了，就连汪植具体长什么模样都模糊起来，只记得那街头陋巷中站着一位矜贵的小公子，笑起来是张娃娃脸。
一晃神，又变成了那一张张令人厌恶的嘴脸，佝偻着腰跪在地板上，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是了，从他去了辽东监军远离朝堂后，那群人就开始不停的离间帝王与西厂的关系，一封封奏折如雪片般飞落在御书房的案头，逐渐瓦解帝王的信任。陆绎设法阻止过，但是全无用处。
汪植是西厂厂公，为天子耳目，权势滔天，持利剑行于黑夜，众人皆不敢近。后入军伍，掌兵权，训猛虎安于樊篱。当一个人令帝王忌惮，圣眷恩宠，不过是个笑话。
汪植不知道他去辽东就会和陛下疏远么？他知道的，但是他的志向从来不在于处理朝堂那些个腌臜事。他是真真切切希望大明繁荣，百姓安定。他心中自有一番远大志向，戍守辽东七年，大大小小上千场战役，赢了边关将士的心，护了边关人民的安稳。陆绎觉得若是再让汪植选一次他还会如此，那小小的顺天府困不住他。

失了圣宠，边关粮草军饷就开始拖了。一开始只是推迟两三日，后来便是明目张胆地拖欠。陆绎动用关系，这才让边关按时拿到军饷。
但是陆绎没想到那群人竟然把守城的汪植看的比侵略的蛮夷更加危险。女真围城，朝堂上居然说无粮可运，无兵可援。陛下震怒，这才凑齐了粮草，点了两万兵去往前线，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等大军到辽东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汪植在无粮草无援兵的情况下坚持了一个月，最终不敌兵败城破。
陆绎随援军监军，抵达那座城时女真已经退去，领军的将领便白白得了个大功劳。女真是游牧民族，他们攻城只为了抢劫食物和财宝，所以当他们离去的时候选择了火烧屠城。
当陆绎初抵达时，推开城门满目暗红，焦土裹着烧焦的尸体，每一步都能踩到人的骨头。隔了那么久血腥味仍然未曾散去，配着映入眼帘的尸山，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陆绎寻找过汪植的遗骸，但是被杀死的人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一起，又被火烧成焦尸，谁也认不出来了。只能一起拉到一个荒山随意掩埋，陆绎想想以前汪植念过的悼词“青山埋忠骨，碧水葬长英。”倒也合适他。
他生于广西，长于京都，死于辽东。都说人死了会魂归故里，广西和辽东千里之隔，他可还能归还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