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多情却被无情恼(3)

“所以你确定只是按一下回车键吗？我按了，他就会出现吗？”活动现场乐声轰隆、人声嘈杂，一切的吵闹让宁婆无论如何安宁不下来。书死命抱在怀里，老太太的手直哆嗦，“不会有问题对吧？”
“什么问题都没有！”设计师已经开始暗里翻白眼儿了。
“可是——”
“阿姨啊我的奶奶哟，您就放心吧！来来，先坐会儿，我给您倒杯水去。”终于逮了个空儿开溜，设计师跑得比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还快。
工作人员暴风雨一般乱窜，宁婆孤零零一个立在暴风眼，身边无沿无垠是人的荒漠——是热闹的流沙。她觉得自己在往下陷。
不知过了多久，灯亮了，大幕拉开，刺得她眼前一盲。她下意识伸手去遮眼睛，书没留神跌在地上，重重的一声响。不知何时回来的设计师把书捡起来，她心慌慌接过，嘴很瘪了瘪——心里更不安宁，她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按一下回车键就行是不？回车键……回车键……那回车键在哪儿来着？”

“从下往上数第三排最右。”
“第三排最右，第三排最右，第三排最右，最左，最左……”
“右边儿，右边儿诶！”
“右边！右边！右边！右边……右边……右边……左……右”
宁婆一个人对对错错地絮叨着，设计师已经顾不上她了，所有观众都在鼓掌。
一翻漫长的铺垫，聚光灯终于打在了宁婆——跟她的书上。
“那么，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跟Eric的故事吗？”
她茫然地转向主持人，主持人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她又茫然地转向观众。人山人海，她觉得自己在各色艳羡、激动、振奋甚或嫉恨的目光里沉浮，眼风三尺浪，已近衰朽的她站在浪尖上，觉得无助，更孤单——突然是今生未有过的孤单。
大脑是空白的，三十年前的往事太零散，碎落在广袤的记忆中，不知怎样去拣拾。场子已经冷了，观众席开始骚动，终于靠主持人给她解围——“不然就从您怎么得到这本写真集说起吧？”主持人做了个翻书的手势。宁婆点点头，机械地打开了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