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一、轩辕台.男孩和酋长(3)

熊君赐佑，远离家乡的轩辕部落这一年总算逃出了野火的侵袭，一路往东来到了现在这块叫鹿鸣的地方安顿了下来。当然迁徙途中还是遇到了种种艰难，也损失了不少族民：穿越大荒山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飓风把半个长尾族的人都卷走了；还有一次沿若水前行，河里隐伏的大蛟猛地伸头吞掉了拉在最后的老弱族人。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危险的，那是与同样在逃离野火的神农部落的一次偶遇，双方在黑水两岸对峙良久，神情严肃的黄帝让句手族的人准备起馗牛鼓，也就是那一次，颛顼第一次看到黄帝紧锁的眉头和额上的汗珠……好在第二天羲和初升时，河对面的神农部落就陆续离开了，有个人骑在对岸高高的攀崖兽背上直到最后才走，大家指着他的背影，都说那人就是炎帝。
一个和阿妪很要好的老丘首曾对颛顼说，东莱大地上有四个“不得碰”：黄帝的战车，炎帝的厉草，蚩尤的雾珠和太昊的金弓。一次和炎帝的狭路相逢就搞得黄帝紧张如斯，看来老人所言非虚。

丘首们的话并不总是有人信，也难怪，丘首是和族人不一样的“原人”，他们是一群没被熊君赐福的可怜人，空有冗长寿命却没有新生能力，有的老了后既不围猎劳作也不编织修补，总是无所事事围坐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怪话：说什么原先在大地尽头能看到来自天艇的红光，说什么现今种种异兽是神祗们降罪……说得兴起还会放声大歌，唱着唱着又流出眼泪又哭又笑。族人们不欢迎他们，那些侍奉熊君的巫祝更是对他们咬牙切齿，从来都不正眼瞧丘首们一下，如果不是大酋长庇护着，这些老丘首早已从部落里被赶出去了。
似睡非睡间，娽叫了声阿妪，颛顼低下身子抚摸着她温热的脸，手背上仿佛有泪水滑落。
说起来，阿妪也是丘首，但黄帝特别敬重阿妪，阿妪也是剩下为数不多知道怎么修葺战车的人。战车是黄帝的宝贝，据说只有各代转世的黄帝才懂得如何驾驭。
颛顼唯一一次见到战车是在几年前的家乡，一只被远方野火驱赶而来的硕大豪猪闯入了轩辕领地，那只异猪比常见豪猪要大两倍，一双玉盘似的巨目、满身锈红色的铁甲，长尾族锋利的尾刺不能伤它分毫，句手族投出的标枪也被它尽数撞落，眼看铁猪就要冲倒部落中央竖着的熊图腾，黄帝驾着战车赶到，电光火石间，战车化作一道金光把猪怪撞翻在地，异猪身上的铁片四处飞溅，伤了不少围攻它的族人。豪猪惨叫着、挣扎着、直到雷鸣般的呼吸减弱、消失……黄帝剖开了它的胸膛，取出心脏，亲手把它的灵魂放归东莱大地。颛顼至今仍忘记不了豪猪临死前一双瞪得通红的圆眼，和那眼里流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