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天，晚一天。(4)

我站在门槛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猛吸一口湿润的空气，再缓缓吐出心中沉郁。外婆一转身就看到了我，“大孙儿啊，灶屋里给你留着的饭，你国人热一下来吃。”“要得，外婆。”我听话的吃了饭，懂事地没有去给任何人添乱。
 03
老家办白事，按照新规，遗体火化，不得污染土地。按照旧俗，入土为安，且必须是要做法事的。新规旧诉冲突了，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所以长辈就给村里管事的人好好“商量”了一下，按旧俗下葬这事儿就成了。当天，家里人就买了一块地，请来了法师和几个锣鼓将，将外公着装入殓，开始做法事。
锣鼓将都是过半百的岁数了，半头白发，偶有青丝；眼窝深陷，微眯着眼，好像要睡着了一样；嘴略微张开一点，又闭上了，然后再张开一点，再闭上……
“平儿，平儿……”“啊？恩，囊个佬？”回过神来，我发现小舅在喊我。
“老辈子喊你把香点起来，要做事了。”“哦哦，要得要得，马上！”听清楚后，连忙答应下来，把香点好了。
边点边听到一个缓慢微弱的声音说：“香不能熄，三根一柱，点三柱。听到没得？小娃儿。”这次我总算知道谁在喊我了，赶忙回答说：“听到了，老辈子。”心里为自己捏一把冷汗，这个音量，不仔细听，跟静音有什么区别？这个事交给我，我可不能办砸了，必须得把香给看住了！还要时刻注意老辈子们说得话，免得听漏。出了差错，那可就不吉利了。

点完香后，我正当的跪在外公的棺木前，边烧纸边注意老辈子的吩咐……我看到几个老辈子围坐一团，中间是刚生好的烤火盆，盆里用的是无烟煤，冬日取暖最合适，颇受村里人喜爱。在这个冰冷刺骨的农村土坝里，还算有让人们愿意主动亲近的东西了。
好半天后，他们摸摸索索说话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26号凌晨4：39是个好日子。”“恩，就是时间有点久。”“这个不关事，这个天气放得！”“那刚好……”
看来是在讨论外公动身的时辰。
“那就这么说……”老辈子们一锤定音。本来是俯身向前、手肘撑着膝盖拐、两脚左右岔开、手里捏着烟叶卷的姿势，现在都纷纷直起身子，背脊往后靠在木椅上，收起脚来，顺势翘起右腿侧放在左腿上，深深吸上一口叶子烟，缓缓吐出来。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其实我非常怀疑老辈子们办起事来手脚是否利索，当然也很好奇这些个老辈子能弄出多大的阵仗。 日落西山，摆好的香案前连绵不断地升起的香雾，让我开始看不清外公的脸。也正是跪坐在外公柩前的这时候，我开始透过袅袅香雾仔细地审视起外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