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R 木子洋】生贺•暮时归(6)

随后他睁开眼，像森林里蛰伏太久的野兽，四肢庞然，却又不动声色。面对即将入口的食物，他缓慢而又寂静地放松了爪子，像转了草食性一般。
他笃定地，用两点之间直径最短的距离，毫不拖泥带水地凑过来。
一个让春天迅速回暖的吻。
——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会全部接纳?
伍眼见已是秋季尾声，日光接近热忱，直晃得草木瑟瑟，人心惶惶。知暮赶着时令做了件鸦青色的长袍送与李振洋。
李三少爷很是欢喜，穿了数日也不肯换，直至李老爷的寿辰需卦晚宴，他才不情不愿地换了身洋装。
“眉眼分明，风柳柔青。心胆纯一，野华吐赤。”
席间，知暮听闻笑声，便转身朝笑源中心望去。李振洋坐在老爷子旁侧，抬着眉毛制造笑料。令她想起一句宋诗， 直觉李振洋其人果真宜室宜家啊。
她落座女眷席，整顿饭吃得无聊，唯一的兴味不过支起耳朵偷听李振洋四处招揽又兜售的逸闻趣事。
正听到“南洋阴阳人之风盛行”时，大伯打断他:“你若真喜好南方风俗，我寻个人同你鸿信叔知会一声， 司职财政部如何?”
四叔也插话进来:“ 南方少不得闹革命，去那儿当差，捐十架飞机也换不来一场安稳觉。 还是北方好，无战事，天下平。”

所有人都赞同这番话，其乐融融地规划着李三少爷金凤展翅的官途。知暮却如意料之中一般，听见那人极轻极静地掷出一句话:“我可从未想过要什么安稳。”
李振洋生于贵胄，对钱权等早已等闲视之。同他家世相仿的公子们，要么终日寻花问柳，但求一朝死于温柔乡;要么奔波只为稻粱谋，官场几多浮沉。可这位少爷，不知为何，单单对家国之事上了心。
万籁俱寂中，老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你不妨说说，想谋个怎样的前程?”
“我想去前线打仗。”
此言一出，刚冷下的场子不禁更冷了。
世家大族的确有让子孙辈上战场的传统，军中若缺了势力，钱权交易的事儿很容易没靠山荫庇。但这个豁出性命的炮灰往往由旁系庶子出任。以李振洋的身份，若想掌兵权，不过办公大楼里喝几年茶的工夫。
李老爷敲了敲桌子:“你自认金刚护体，刀枪不侵，战场上的枪子儿可不这么想。到时候马革裹尸，青山草葬，可别妄想有人抬你回宗族的祠堂!”
“我们振洋长得那么俊，干吗要去财政部和战场上浪费大好光阴呢?"老太太打着圆场，替丈夫盛了碗甲鱼汤，“这事儿往后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