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R 木子洋】生贺•暮时归(2)

几个女人坐在门前剥豌豆，她避闪不及，半旧的长袍上溅了一朵细小的花。
随即她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清越得如同划过水面的芦苇。
“怎么光杵在那啊，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声音的源头，胡同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那是许知暮第一次瞧见李振洋。
壹民国二十一年，北平，夜雪初霁。
知暮是被一阵喧嚷的骂声吵醒的，她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把眼前狭小的天花板和“家”联系在一起。
来北平已有月余。她运气颇好，教英文的李教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总夸她聪慧有灵性，就连晦涩的康德、罗素，也一丝不苟地校对。
提及李振洋，她似乎又闻到了青豆汁的味道。长袍单薄，已经入柜，待隔年再穿，淡青色的印子已消不掉了，宛如那个清朗少年在她心底的剪影。
院子里的叫骂声仍旧不依不饶。
“李振洋，咱今儿就在这儿把话撂清楚了！你要是真窝囊，就别去骚扰冯茹。”
“骚扰？陆沁泽，你还挺会用词！她自己要贴上来，跟洪水猛兽似的，你以为爷没躲过啊？”
“你再这么诋毁冯茹，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

“有本事你们就上！”
感情是在争风吃醋，知暮扣好最后一颗扣子，低头笑了笑。
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她打开门，绕到李振洋身前，用后背挡住他，盯着西装少年。
“西园偏僻，却也不是容得了你们撒野的地方。”
她个矮清瘦，嗓音不似年轻女孩清脆，仿佛淌着厚重的黄河水。
“陆公馆的少爷听闻是留过洋的，竟学着外国人欺负自己人？前线战事紧急，陆公子有那个闲心，何不去保家卫国？”
西装少年愣了愣，正欲反驳，却发觉面容素净的少女淡淡瞟了一眼西园大门。
“李教授半个时辰前去了资料室，约莫在返回的路上了。”
听了这话，乌合之众很快散去，毕竟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老子大过面子，为着个女人被开除着实犯不着。
地上挂彩的那个却一动不动的躺着，支着下颌朝着知暮笑。
“怎么还不起来？”
知暮以为是伤的太重，伸手欲拉李振洋起来。
“我在想，”李振洋的笑意越发深了，“方才你莫不是被慈禧附身了？连陆沁泽都敢骂。那天在胡同口，那个声音又软又甜的小表妹哪儿去了？还要劳驾姑娘帮在下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