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2)

“听说过十五年前徽州时疫吗？”
“岂止听过，我当时就是徽州人。只不过那时我只有两三岁，听娘亲说我病得可重了，所以记不太清了。”
“什么？！”他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啊……原来过去那么久了……”他低下头，抿了一口酒，像是把叹息咽回肚子里去。“你记得什么吗？”
“我记得不多，都是娘亲告诉我的。她说最开始是一个云游的医女医治我们的，后来医仙白攸来了我们才彻底好了。”
他的眼睛第一次亮亮的，满怀着期待望着我，“那你娘亲讲过那个医女叫什么吗？”我摇了摇头，他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默不作声又喝了一大碗酒。
“其实医女是白攸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四处游历，治病救人。最开始徽州时疫并不严重，所以医女先去，白攸继续云游。”
“医女一直给白攸写信，信里记录了时疫的各种详尽信息，甚至猜测了救治药方。为了研究出这些，她没日没夜的照顾病人，任劳任怨。”
他一直愣愣地望着杯中酒，语气不急不躁，仿佛只是平淡地讲个故事，甚至还没有说书人那样抑扬顿挫，扣人心弦。我有些兴致缺缺，却不好意思离开。
“可是时疫发展迅猛，情况严重，徽州大半城民都病倒了，城主不得已紧急封城。一时之间，民怨沸腾，哀鸿遍野。”

“资源有限，再加上病痛折磨，人性的黑暗彻底暴露了。他们烧杀抢掠，易子而食，无恶不作。”
我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怔怔地望着他。他还是低着头，花白的乱发占据了我整个视野。良久，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埋怨医女没有救治好他们，对她颐气指使，冷嘲热讽。可是医女却没有因为他们态度的改变而改变，还是悉心照料病人，无微不至。最终，因为与病人接触过密，又加上心里巨大的压力，医女也病倒了。而这些……医女从未在信里写过。”
“当时交通多么不便，等白攸到了徽州时，医女已经病入膏肓。白攸竭尽所能，却回天乏术。”
“那些……人们，”他深吸气，强行将一些不好的词汇压回去。“开始无理由的造谣，说医女是魔女，瘟疫是医女引来的，要烧死她，越传越邪乎。更可笑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后来还变本加厉往医女住所扔东西干扰她休息。”
“白攸年轻气盛，和他们与理据争。他费尽心血辟谣，苦口婆心劝说。可是人们已经失去理智，压根不管白攸。寡不敌众，白攸身心俱疲。医女看出来了，为了减轻白攸负担，最终……医女自愿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