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顺其美(3)

日间不累的时候，我晚上吃完大锅饭就换身干净衣裳去寻老兵。他不笑话我，他说这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这还应该是你比他们高尚的地方，人没些下贱的欲望，会活的很轻松！他教我很多，待我像自家孩子。
白天停活早，我便会早些去老兵家，他吃罢饭，照例泡些茶叶，躺着一张老太师椅上，这椅子是那日我从一垃圾场拖出来的，洗干净就搬到他这，他蛮喜欢躺在上听曲，笑道自己老了老了倒过上地主日子。
我便拿些宣纸，沾点墨汁，在上写些草药名字，我喜欢写字，我觉得写字时候我内心很宁静，我握笔的手清清凉凉的，欣喜莫名，我死去的爹留下很多医书，我儿时闲余就看这些，我爹的字也板正好看，不像大哥的缭乱难认。
那日我临摹老兵的一首古诗，秦观的《鹊桥仙》——两情若是长久时——身旁传来玲子轻声道“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转头看她，她笑说，你写字真好看，你教我写字吧！
我拎着烟酒茶叶陪着玲儿站在他家楼下。说实话，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我晓得玲儿家爹娘看不上我这山里来的熬苦活的汉子，打心底是不愿女儿同我处的。

同我做工的也说，如果她俩哥揍我，就去找他们帮忙……我心里晓得不会的，玲儿喜欢我，这是真的，所以她不会由着她两个哥哥揍我的，这屋里，她同我这个外人是一条心的。
饭桌上我蛮开心，也很累；开心的是玲儿一直护着我，累的是我要一直看着大家脸色
——玲儿爹要盘问我了，我就先敬杯酒，玲儿哥要灌我酒，我就先抢着递支烟说哥抽烟，玲儿娘说啥我就好好应着——就像小时候那样察言观色让调皮孩子没理由欺负我；就像在家，不能让一家之主不满意，我每天对我哥那样察言观色……
只是，玲儿家要的是龙，不是爬虫，玲儿爹把玲儿锁在了屋里，不允许她再见我……
那半拉月里，我以为玲儿也嫌厌我丢面。我白天闷头做活，晚上再去老兵家却也没法好好写字。我厌嫌自己，但又一时寻求不到什么办法改变，我很难过，我做什么都难过，我什么都不做也很难过……
后来，玲儿给老兵那打了个座机电话，老兵来工棚寻我，塞了七百零钱在我兜里，这几乎是我月半工资了，我一时愣住，老兵就说了句玲儿交代我今儿晚六点去火车站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