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四章】(10)

傅予乡不明所以地看着何栖，也不知为何何栖说起挚友身体有恙，总带着些冷嘲热讽似的，道：“他那是多年沉疴了，气血两亏而已。”他明明记得清楚，却有意卖关子似的故作冥思苦想状，“那是哪一年来着……哦，就是你被立为太子妃的那一年。那一年北国庾相勤于公务啊，宵衣旰食，真可谓众臣表率。也就是你大婚那一日吧，听说朝臣在早朝前就发觉他不对劲，站得不稳，活像得了瘟病。之后，更是在朝堂上不支，连呕数口鲜血，厥地不起，朝臣甚至都以为他是被人投了毒，他随扈将我提去庾府的时候，他也就剩了半条命了。”
“他……”傅予乡听得心惊，赫然觉得自己想问的话异常好笑，她怎么能问，他还好吧？他分明不好。
何栖说到这，才正经了几分，沉声道：“他是积郁成疾，太多的心思憋在心里不肯说，什么都大包大揽的自己扛，每日自我屠戮千遍，哪有不生病的道理？那之后，他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春秋鼎盛的少年郎，不过是一个空壳子。你大约不曾留意，也不曾探听过，你父亲几次北伐他虽为主帅南下应敌，但都是运筹帷幄之中，他已许多年不曾披甲上阵了。于马背上论英雄的北地胡族来说，他是生了锈的钝刀，这也是后来让荀冉翻脸不认人的一个缘故。”他回头看着傅予乡，鲜少的严肃认真，“此番参与宫变，是他这多年来，第一次亲临阵前，他其实早没那个本事了，全凭一腔孤勇。真有人杀到他眼前，一个小卒也可要了他的性命。”

傅予乡觉得自己心上悲一阵，凉一阵，慌一阵，半晌才问：“他可还会好吗？”
何栖仍旧转过身去烤着火，又恢复那一派轻松的模样，道：“那不好说。他毕竟年轻，若是好生调养，也不是没有复如从前的可能，若是放任不管，或是思虑过重，英年早逝也极有可能。”
“什么？”傅予乡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声，何栖却是一副他说得清清楚楚无需和他装糊涂的姿态，再度开口，却是有了些对傅予乡怨怪的语气，说：“你放心，他可能巴不得早死，因为他还指望着在黄泉路上堵截你，求孟婆多灌你几碗孟婆汤，来世好和你再续前缘呢。你以为就你一个今生没指望了，他也早没指望了。”
庾浣尘与傅信知相对坐着，中间一个小案，上面温着酒壶。这二人皆是出身世家却又从过军的，都不附庸风雅但又整洁细腻，不讲究礼数，酒壶一撞便可各自入腹。庾浣尘还算克制，喝得不急，若单单看此时喝酒的模样，郁结不舒的反而像是傅信知。
傅信知几大口温酒下肚，满足啧声，然后看向庾浣尘微叹一声道：“哥哥，你也不要怪我阿姊绝情，这些年，她在宫中是如何熬过来的，我是看在眼里的。槁木成灰，难焕新生，世间定理，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