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四章】(3)

他思及此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唤道：“阿凰……阿凰……阿凰你睁眼。”他猜，她的父母该都是这样叫她的，傅家傲当初给她取这个小字，原本应该是只因为想让她做皇后，但如今或许一语成谶，她要历经艰险苦痛，浴火重生。他总不能让她去杀人的，只能如她的亲人一般叫她：“阿凰……”想让她想起绿野茵茵的年少时光，他始终记得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里，在他遇到眼前人之前，那曾是他唯一的暖阳。
傅予乡平静了些，终于缓缓睁开眼，庾浣尘急忙说：“你看看，好好看看，是不是没有血？”
傅予乡泪痕未干，颤声说：“我这些日子，夜里都睡不着。”
庾浣尘心里抽痛，当年不肯与她遁逃，本是不想让她过上这样的日子，可是终究，她还是落到了和自己少时一般的境地。他心中绞痛，面上仍是微微笑着，宽慰傅予乡说：“无妨。回头在你的药里添上些安神的，到了晚上我给你熏上香，你鼻息间有其余的味道，会少些有血腥气的错觉，很快就好了。”

傅予乡点头，然后才发觉庾浣尘的手还停在她的脸上，她用指尖抹去眼泪，不动声色地向后避了避。
庾浣尘手上一空，心里也仿佛跟着突然空了一大片，他不是看不出傅予乡有意恪守分寸，所以才明知他就在门外，都不肯叫他一声，若非情急，他也不会惹她不快。他自己也不动声色地向后让了几分，二人之间，瞬间就几乎隔了一尺有余。傅予乡觉得脸上如被温水浸泡一般瞬息暖了起来，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像是浸在冰水中，她恍然间皱眉——他的手怎么那样凉？那想法只是一闪即逝，她摊开掌心，看着母亲留下的那只荷包，终于鼓起勇气细细打量，那荷包着实不小，比给男人用的钱袋都大上些，从针脚来看，是新绣不久的，一面绣着一只振翅而飞的凤凰，她翻过去，另一面绣着“平安喜乐长寿”六个字。俗气的吉祥话，却是一个母亲对于女儿，最殷切诚挚，也是唯一的期盼。傅予乡的泪再度涌上来，拆开荷包的抽口，那荷包当中，居然还有一个荷包。她疑惑不解地将另一个荷包取出，看上去明显是陈年旧物，但是熟习女红的人一眼便看得出，和外面的那一只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这人大约多年不曾提针，外面那只新绣的，不如里面这只旧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