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一章】(9)

“于我也是如此。当年若非我救了你掌心倒刺心上芒剑，你永远不会觉得心安理得。此前仍是，若非此次我阿爹已逆施至此，你仍是狠不下心祭出杀招。心里恨我怪我又总不能彻底放下那点旧情。你是帝王，总是这样和自己较劲，只会是你自己累啊……”她揉了揉泛红的颈项，仍旧跪好，像是昔日的小妹妹，仰起面孔对着她的哥哥说，“不过啊……我说了你不许再如被踩到尾巴一般。”她笑着，先同他回忆起往事来，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将荷叶裹鸭扔进泥塘后，被关在屋内不许出门。后来有一日，梁下的燕子窝里跌出一只雏燕来，我想送回去。我心里堵气，不肯求人，更不肯求你，是你自己爬了梯子上去的。那时我就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你自小，是没有贴心的兄弟姐妹的，我也是。若论起手足回护之情，信知长大前，你我二人，都是只有彼此的。当年你怪我，也是愈亲近，愈失望，我不算太冤枉。
”她渐渐要说入正题，是真的有些小心翼翼的，像是哄着小孩子一般，连声气都放得极为缓慢，“但是，你看啊。那我要为了别人惹你不快，是我的不是。那人，恰好是澜歇心上人，是澜歇的不是……与他何干……”

果然她才说到这儿冯颂临就又瞪起眼来满面凶煞：“你闭嘴！”
傅予乡噤声片刻，忽然有些泄气似的，说：“别的皆不论，只说……我去见他，他放不下过去。可我与他，已是今生再无可能。仅凭此一桩，你也该出了气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他罪不至死啊……”
冯颂临平复了些，有些怒极反笑似的，打量着傅予乡，说：“你还忘不了他，是不是？”
傅予乡却像是听了笑话，又恳切道：“他不过是故人，是磊落君子。总不能因为当年我爱而未得，就巴望着他不得善终吧？他不该是这个了局。”
二人还没个分断，忽然有内官匆匆而来，脚步踉跄，痛呼着：“皇上——皇上——贵嫔，薨了……”
那内官跪着，傅予乡也跪着，脸上带了丝落寞的笑意。抬头看去，冯颂临低着头，看不到神情。傅予乡有了些万事了却的无畏，低声说：“证人证物你都备好了吧，但其实，又何必费那个周折……”她忽然起身，站到冯颂临正前，对皇帝行跪拜大礼，叩首下去时朗声说：“妾，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