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2)

老天桥，没安装自动扶梯。老人一阶一阶抬步往上，路过桥上摆摊的小贩、拉琴的艺人，再一阶一阶往下。
待走下最后一步台阶，站稳，抬头，就是宴宾楼了。
五百米的路程，老教授上上下下，走了这么许久。
宴宾楼也不知道老教授高寿，只知道几十年前自有宴宾楼起，教授就在重庆大学建筑系教书了。
最初，教授和同事们爱来宴宾楼聚会。一群高知份子，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后来，教授的学生们都成为了社会的中流砥柱，曾经几个月的生活费都吃不起一顿宴宾楼的少年们，衣锦归校，总爱请恩施上座一叙。
再后来，学校搬走了，曾经的学生也老了。排着队也吃不上的宴宾楼，人也少了。
老教授还是隔三岔五常来。

只是现在一个人，聚不上，来了也不上楼用餐了。
“翻山越岭五百米”的老教授，停在宴宾楼的门口。他又从上衣兜里掏出扁扁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对着迎上来的服务员说：“小伙子，我来借个火”
被教授称“小伙子”的服务员，也在宴宾楼干了三十几年，现在是经理了。
“小伙子”拿了一个打火机，给老教授把烟点上，再把打火机也给教授揣兜里，恭敬地目送人往回走。
再过几天，老教授又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慢悠悠地晃到宴宾楼。教授依然找不到打火机，经理照旧给他点烟，再送他一个打火机。
独居的教授，隔三岔五来借火，宴宾楼的迎宾台，总是备着充足的打火机。
教授并非孤寡老人，几年前老伴回娘家去照顾卧床的老岳父，儿女也各自成家，教授都不愿跟随，一个人留在了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