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2)

引他进了小院，自己到厨下打了一碗水来，递与他时心中窃喜，好在今日晨起施了粉黛，转念又悄悄叹起气来，若是穿上母亲前些日子为我新做的衣裳就好了，那样便可以更好看一些了。
陌生男子站在那里饮水，阿莼倚着桃枝瞧他，不知是不是这春日的阳光太艳，自己脸上竟染上了两抹桃红。而他也趁着间隙不动声色的瞧她。突然四目相对，二人却双双慌忙的撇开视线，只盼着对方未曾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失礼。
待他饮尽最后一口，便将空碗捧在手中踌躇着，似是不舍得还给她。阿莼也并不着急要回，陪他不留痕迹的拖延着。
一阵静默后，他先开了口“今日，多谢姑娘了。”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将欢喜挂在眼角眉梢，莞尔道“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随即她小女儿家的小心思都从眸中漾开，像是在巴望着他能再多同自己说句话。这一次，他不再躲闪她的目光，反而是热烈的迎了上去。她眼角若隐若现的桃花可真妙啊，他思衬着。霎时间，一团熊熊燃起的火焰从他的心底升腾，融化了从前的满心孤寂。他不愿打破此刻的美好，不忍再唐突，只好借口天色不早，告辞离开。
阿莼望着一抹青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日落方向，心中怅然，她瞧得出他眉宇间的凌云壮志与心底的愁绪，兀自喃喃道“自此一别，怕是终生难再相见啊……”

是夜，阿莼避开家人，独自来到桃树下，面对皎洁的月色，她倏忽从幼时细品的诗卷中鲜活了起来。心中压抑多年的少女情思终于在此刻似那黄河之水决了堤，义无反顾的向他奔涌而去。朦胧的念想终于找到了寄托。
他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长安月下因她把酒消愁，她唇边的笑意，眸中的欢喜皆是他茫茫夜色里的萤火，是一别数年后再也不曾窥得的桃花，但心中壮志未酬，自己有何资格再去叨扰她？
他身居长安，读书撰文遍访贤人，一次又一次就着凉如水的夜色将相思入墨，落笔，字里行间皆是她。
阿莼在日后总爱每年攀一条桃枝插在院前的玉瓶里悉心照料着，生怕他来时错过了春信至，见得满眼桃花谢便寻不到她了。
但凡闻得马蹄嗒嗒，便有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被猛地拉开，一个提着绿罗裙的姑娘立于门前，眸中翻涌着愁思，而后那神色渐趋黯淡，一切情绪都归于平静，此非她的良人啊。阿莼曾想过去打听他的下落，但她竟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于是，她决定静静等待。
可始终不闻马蹄声声为她而来，阿莼忽然记不起春日的景象了，究竟是应梧桐叶落还是大雪纷飞，亦或是荷香阵阵入梦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