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九章】(4)

那么你又觉得，以予乡为人，她终其一生，不得与自己和解的可能，又有多大？”
袁澜歇看到庾浣尘瞳孔微震，她无奈笑了笑：“其实说来，傅氏若是就此崩析，于你于我，于靖朝江山，都是好事。你报了世仇，我袁氏今后，再不必日日自危。只需傅予乡一人做祭，皆大欢喜。可是予乡，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袁澜歇问得缓慢，似是生怕庾浣尘冲动之下不肯细细地思量，她说：“你心里有她，或许，我该巴不得你们二人心生嫌隙。可是恰恰因为是她，我才觉得，你配得上我一番心意，你没有辱没了我。你们二人，不该从携手便是了此残生。你若是这次携她弃绝家门，你们二人的日子，便一眼望到头了。依她的性子，她自是不会怪你。她只是会每日偷偷在心中将自己凌迟千次，还要防着你忧心，对你牵强而笑，而每笑一次她都会再在心里将自己活剐一次，因为她每一丝笑容，都是用亲人的血换来的。你留了她在身边，就是想让她过这样的日子，是吗？要让她，吝啬于给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意，忏悔于自己一刹半刻的幸福。

”
庾浣尘突然皱了皱眉，眼中隐有痛色。袁澜歇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残忍，可是如她所言，她心里，不希望庾浣尘和傅予乡如此了局。她私心自是不会希望他们二人终成眷属，可是若抛开他们两情相悦，只是庾浣尘和傅予乡这两个人，她心底里，觉得他们各自都值得完满的人生。她轻轻起身，最后说：“其实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往后漫漫余生，你是想让她恨你，还是恨她自己。”
袁澜歇离开后庾浣尘一个人在府中游荡，国朝新立，他又连一个家眷都没有，府中一向人不多，稀稀疏疏的，略显冷清。侍女在园中裁剪花枝，他才发觉，已经快入夏了，过了看雪的季节了。
所有的恋恋不舍，心有期许，似乎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廊下已经没有谁安然静坐的侧影，他每次走过此处都会停上一停，之前总觉得，那个人似乎还是在身边，还那样静静地坐着，微微仰着头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可是他此刻突然发现哪里还有雪，满庭姹紫嫣红，雪季早过了，那人也已离开多时。他忽然有些明白，不是之前他一直误以为她没有离开，而是他总以为，她总有归来时，可是如今，他忽然没有了这种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