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下）(9)

（十一）
雁秋于千秋殿中自尽，死时仍穿着龙袍。我于不日后还朝，父后谋逆，待傅晟前去捉拿时，仍旧不死心，却在听到雁秋之死时变得疯疯癫癫。待朝中叛党肃清，一切又回到了往常，案上依旧是堆积如山的奏章。
“臣，参见陛下。”我顺手放下批好的奏章，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傅遥，哦，不，他如今是朕的威远大将军了。我已明发诏纸，为傅家洗刷冤屈。他平叛有功，自然要重赏。
“不知爱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如今丘兹国兵败，边疆已定，全仰仗陛下运筹帷幄。臣不才，不敢忝居中枢，愿效法先父先兄遗志，为陛下镇守边疆。”
手中的玉笔啪嗒一下掉了下来，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朕，便不再挽留了，以后边疆安定，就仰仗爱卿了。”
傅晟终于学聪明了一次。
傅晟谢恩，稽首，退出殿内。
那日午后，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开到了文德殿，合欢花开的正盛，一伸手，便可接住轻轻盈盈的花瓣。
“陛下，您吩咐的，臣已经办妥当了。”我摆了摆手，让雁寻退下。如今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像当年那样，爬上树，找了个粗壮的枝干坐下。倚在树干上，耳边只剩下风声。

那些锁在心底的往事在这微风中一般破土而出，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
因为厌倦了这宫中的生活，上天将傅遥送到了我身边，我总想着有一日他能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他却死在了母皇传位于我之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灭了傅家，是母皇对我继位前，最后的考验。我知晓谢邵爱我，便在一次醉酒后，扯着谢邵的衣领说，阿邵，傅遥马上可以娶我了……于是乎，谢邵替我，向傅家举起了屠刀……
母皇曾在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曦月，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从这王座上下来，永远……如今我做到了，我大卉的明月，必将朗照万世。
我命人秘密将谢邵的尸骨埋在这棵合欢树下。
雁寻进来通禀，慕辰还在昭阳殿等我。
我快步离开了这里。关于文德殿中的一切，宫阙遥遥，此生不再抵达。
月色如霜，京城傅府昔日的宅子里，一个人喝的烂醉，趴在石桌上一遍一遍喊着：“傅晟，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当年傅府被灭门，他借着弟弟傅晟的身份活了下来，却让自己的亲弟弟替他去死。因为他答应那个姑娘会去娶她。然世事如此，曾经拥有的东西终如流沙逝于掌心，什么都没有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