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离散(6)
少年断断续续的低泣还在呜咽着,敖子逸感觉着他的颈窝处盛了满满一滩温热的水,晃晃荡荡到漫溢的悲悯在他心间放肆翩跹起舞,他缓着神慢慢吐出一口久憋的浊长气息,左边肋骨深陷进去的位置跳动如擂。丁程鑫抽离出身,耷拉着的眼角晕开层层浅浅的薄红,未擦去的泪珠恹恹地攀着睫毛末梢,活脱脱一支撒哈拉里欲语还休的失水玫瑰。
近处屋内未灭的壁灯流转着一片暖黄,远处黛色群山峰峦在黧黑里仅起伏的山线能依稀辨认清,邈邈醉意逐渐上头的少年瞳仁里没有明显微醺的自觉,两相交汇的冷峻视线静持得可怕,一束是宣泄后的伪装回笼,一束是满装铺垫的无谓淡漠。
敖子逸悬着的心肝一点点安回肚里,他晓得阿大不是个无妄无知的人。习惯强大的阿大许是一时拒绝接受已经脱节的尘埃落定,毕竟他没有烂漫得不知分寸,当真以为自己能一手篡改既定结局。想成为大人的小孩会感到倦怠也会累,而他的身上恰好存放着阿大对童真的向往,他是阿大生命里匆匆出现但一生如影随形的灵与肉,千万割舍不下却又做不到时秒契合,他是阿大的第一和最后。他的离开是两个人都必须学会的人生课题:光来之前彼此痛彻骨髓、万物长明时暗自舔舐伤口的成长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