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三章】(4)

他休沐之日去见傅予乡，手中拿着一个纸包，到了门口空无一人，无人通禀。他进了门，傅予乡正在暖阁绣花，带着冬望和另几个女孩子一起，庾浣尘掀开帘子时，她正在手把手地纠正冬望的针法，他用指关节叩了叩墙壁，见她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傅予乡见了他要起身行礼，他摆了摆手在一旁坐了说：“不必，你随意些。”她身上披着件狐裘，滚着白色的毛边，是他前几日着人送来的，他见了问她，“合身么？”
傅予乡点头：“合身，而且暖和得很，还不曾向使君道谢。多谢使君。”
“不值当什么，尚衣局有定数，我府中没有女眷，我自己两件够穿三冬，难得抬举他们一回。”傅予乡之前在教冬望走针，自己绣的撇在一旁，他一边拿过来看一边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问：“在绣什么花样？”也就极随意似的将手中的东西向傅予乡一推，说：“给你带的。”
“是什么？”傅予乡接了过来，先拆了外面的纸包，一层又一层的，她在一旁拆，庾浣尘在一侧看她的绣品，才绣了一半，是一簇桃花。傅予乡终于拆到最后一层，露出里面透着香气的荷叶来，她嗅了嗅，半惊半喜，声音扬高了些：“荷叶裹鸭？”

她抬头看庾浣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晶光，蕴着笑意，庾浣尘不自觉地就跟着笑起来，她绣得那半簇桃花放在手边，只看着她笑着点头。
“你怎么……想起带这个？”
傅予乡长睫似蝶羽，眨巴着眼睛问他。庾浣尘自然是不会说是因为前几日听闻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想吃，低下头故作若无其事又去看她绣得桃花说：“想着你来雒京已久，该是有些想念金陵风味，所以带了来。”
傅予乡默了默，应了一声不再多言，隔着那荷叶又嗅了嗅，随口念着“好香啊”，庾浣尘看着她，暖如春风十里，烂漫似女童，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揉一揉额发，抖一抖睫毛，又似乎只这么看着就很好。正巧冬望沏了茶来，他接过茶盏，喝茶时茶盏与扣盖后正可以放肆笑开。这一瞬得此一笑，之前费尽心思气力找来能做好这一道菜的厨子都不枉费。
傅予乡大抵是真的因这一只荷叶裹鸭甚是开怀，同庾浣尘说起闲话，道：“我自小就喜欢吃这荷叶裹鸭，临哥哥……”她急忙改口，“我是说太子殿下，他也喜欢。小时候，我总觉得阿娘疼他胜过于疼我，有一回，就是因为这一只鸭，阿娘因为怕他不够不许我吃，我同他置气，抢了就跑，抛在我们后府池塘边的泥地里。那几日细雨绵延不绝，池塘边泥地蓄水，泥泞得很，根本过不得人，我说除非他肯自己去取来，否则就不要吃。他若是找人替他去取，我立刻去一旁水榭跳湖，所有人都会来救我，保他无人可以使唤。”她说到这儿已经忍不住有些发笑，也没留意庾浣尘面色透出了丝不豫继续说，“太子殿下这人，当真的认准了便誓不罢休，他就真的自己踩着泥地去拿了。那鸭子轻，远远的就浮在泥面上，看着不费什么力气似的。可他是个人，前几步还好，又走了几步，半条腿都快插在了泥地里，拔也拔不出来，他又不肯哭叫喊人，自己在那里折腾得满头汗，气得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