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三章】(3)

庾浣尘来本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吃完了茶不好久留，起身告辞。傅予乡将他送至门口，他怕外面冷，请傅予乡留步，才要开门，又被傅予乡唤住。他回头，以眼神问她何事。傅予乡犹豫了片刻，仍是说：“予乡说这话，或许有些僭越，也有些杞人忧天。只是，使君一路多有照应，我还是想说……”她住了住，看着庾浣尘，“其实使君究竟做何打算，我隐隐能猜出几分。你与宣帝识于微时，助他成就大业，也是人尽皆知。我知道，使君做得一切打算都是真的为了宣帝着想。但是，你出身靖朝世家，如此难免惹猜忌。我知道你绝非想不到，只是望你定甚重考虑，也请你相信，我说这些，不是因着各为其主，是傅予乡对庾浣尘的肺腑之言。”
“我相信。”庾浣尘没有片刻迟疑，之后说，“世间万事，都难以两全，不过相权之下，更想得什么，为此愿意舍弃什么。我会甚重考量，多谢你，为我思虑。也十分抱歉，将你拖入其中。”
傅予乡没有同他客套，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

庾浣尘朝务繁忙，并非时常在府中。待到夜间归府，自然不好与傅予乡相见，但傅予乡的境况他一概知晓，府中有专人回禀。起初他同自己说，虽然知道这傅予乡是个磊落的女君子，但总要提防着南靖私下派人与之联络，可是过了几日他发觉他也并非十分在意此事，且以庾府的戒备之严也绝非那样容易。他又想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女，被他拖入两国险事，客居于府中，总不好不妥善照应。然而，府中之人，又确实将她照料得极好，他后来自己也发觉，自己似乎无非是想知晓，她每日都在做些什么——她哪怕只是午饭进得香些，他都会为之愉悦，晨起迟些，他便会为之担忧，夜间灯亮得久些，他便会疑虑她是否是想家了。有时也会慨叹，这姑娘深陷敌国，每日自处实在太过从容，从容得他都有些切齿，她怎么能那般自得其乐，那份泰然，于一路奔逃杀伐之中长大的他来说，可谓是望尘莫及。
可是越是切齿，越是安心，那兰草一样的姑娘，似乎自带安定人心的力量。世间纷扰嘈杂，多年颠沛漂泊都无妨，想起她，便似乎心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