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乐园与灰之诗》 序章 第一章(4)

我开始咳嗽，氧气一遍一遍冲刷着肺泡，通过血液将清醒送往全身。我翻了个身，试图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个左前臂支撑着平地，把这份眩晕连同不安顺着僵硬的手臂滑落而下，散入粗糙的地面，在令人安心的坚实感中渐渐消退。这时眼睛开始适应，景象从模糊中显现、叠加重合、然后成型。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墙壁并不平整，像是褶皱般弯曲起伏，然而很平滑，没有雕凿的痕迹，至于材质单从外表看不出是什么，但很明显与混凝土、泡沫一类的常用材料无关。我从口袋里翻出怀表，确认了一下，表盘的两个按钮已经复位，而所有本该瘫痪的指针都开始滴答地运作起来，一如我所预料那样。我摇了摇头，曲起手指把怀表右上方的按钮提起来。这时，一个铁质的锚状物从怀表表盘上方垂下来，把一边的指针扣住了，使它们不能动弹。我最后确认了锚点的时间，便把怀表收进了口袋。
在付出了上次的惨痛代价之后，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通道里回头走。于是，我便向着前方前进。一路向前都点着灯，倒也很明亮。我走了很久，终于停下，通道到头了。通道连接着一个又长又低的大厅，屋顶垂下一颗星星状的装饰物，照亮了大厅。大厅的四周都是门，或大或小，或古典或现代，有点贴在地板上，有的则直接镶嵌在离地一两米的墙壁上。我试了一遍，除了一扇棕黑色的的门以外，全部都纹丝不动。我手腕用力，向后一扭一拉，门把手连同锁应声掰断，门开了。我把怀表的按钮重新按下。

在浸润着清澈微香的明媚柔和光线下，仿佛画布般在眼前豁然铺开的，是温暖的小镇。色彩斑斓、甜味扑鼻、只应留存于幻想中的小镇，唯有色彩在沉默中静静流淌。迈步而出，细细观察。屋顶的瓦片是各种不同的硬糖，红色的是草莓味的，紫色的是葡萄味的，褐色的是杏仁，黄色的则是槐花和柠檬混在一起的气味。奶油组成了屋檐，围绕着瓦片之下，为屋子勾勒出一圈白色的憧憬。墙壁是由饼干做的，墙体约有20厘米厚，细细摩挲仿佛能听到其中谷物和牛油翻腾的香气。走近仔细观察：植物的黑色枝干是由巧克力塑造成型的，叶子和花瓣则是分别由糯米糖衣和软糖薄片组成，调过色的炼奶勾描出花瓣和叶子微细的脉络。深棕色的泥土咖啡味的蛋糕，走近就能闻到那种很浓的独特香气；石头可以敲开，灰白色糖衣包裹的是榛果，而假山是棉花糖做的，所以实际上很轻；碧蓝的池水实际上颜色淡化的蓝莓汁，看上去也不会有违和感，亭子的柱子是白色的饼干，顶则是彩色的薄糖片，五彩的琉璃一般，我用力摇了一下柱子，亭顶差点砸下来。
连接着建筑的是碎石铺成的道路，不宽，应该勉强容得一部马车、一个人、一只猫并肩走过。碎石呈琥珀色，隐隐有桂花的香气，却颇为坚硬。道路向前蔓延，延伸至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宽广洁白，中间有一座异常巨大的喷泉，从远处便可见水光流动。继续向前，我来到喷泉旁。喷泉分三层，最上层放着两只小熊，玩具熊，它们下面是一个不透明的水盆，出水口就在那。喷涌出来的液体至空中半米高，液体呈透明，顺着水盆两侧对应的小缺口泄入下一层水缸。第二层的用来盛水的容器是透明呈蓝色的，令人联想到水晶。第二层的水由四个排水孔向下一层流去。奇怪的是，这一层的水似乎带点果香的味道。最下面一层是一个大水池，圆形的。水池的水呈灰白的半透明，像是灰霾的城市天空，又像是浑浊不清的眼白，气泡附着在外壁和水池底部，不经意间慢慢爬升，自我膨胀，直至接触空气，化为叹息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