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垣二题○晚上○吕晓明(2)
舞者终于在音乐和旋转中找到了自己。他年轻,有着一副以前农业劳动锻炼出来的好身板,还经常能从宾馆的舞厅中带来一些最新的花样,这使他很快就成了个教练级的人物,获得了“舞者”这个称号。就连那些城里搬来的女孩子们对他也不得不另眼相看,“舞者,你能带带我么?”“舞者,你教教我那个新的编花?”只要不当班,每个晚上舞者都很忙,忙得他没有时间再去想以前常想的那些事情......
入夜后的土城公园因为没装电灯,从而突出了月光,淡淡的银辉在远处霓虹灯的映衬下,更加显得素雅高洁。翩翩的人影在隐约间闪动,蝙蝠在头顶上欢快地掠过,手掌中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清风款款送来阵阵异性气息;一切都在朦胧中,一切都在浪漫中,舞者为此所陶醉,希望能是永远......
每晚音乐用录音机的电池和磁带都是舞者无偿奉献,他还做了一套与电视上教舞的那个老师同样的衣服;再后来他又坚决地与家更北边的那个姑娘断绝了恋爱关系,那姑娘是他在“农转非”以前由舅舅介绍认识的,当时说那边也有“农转非”的希望,可是到了今天还没有结果;肢体与音乐的和谐,步法与心灵的统一,其中玄妙舞者似乎领略到了,又似乎还离他很远;他舞着,越来越飘逸,越来越忘我,那份投入近似疯狂......
他因为跳舞误工而被宾馆除了名, 可他不在乎,依旧热情专心地跳舞和传授技艺,有人给他介绍工作也不去。舞者痴心与痴情使大伙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商量每人每月拿出五元钱来,凑到一起交给舞者,说是电池钱......
现在,每天晚上的八角凉亭前就是舞者生活的全部。老人们说,现在跳舞的这块空场,正是舞者从前承包的那个菜园,还能很具体地指出来哪儿种的是西红柿,哪儿种的是黄瓜呢。
蒙古人留下一道古老的风景,起伏跌宕如马头琴那凄凉悠长的曲调;现代人污染了一条河流,肮脏浑浊地表现着他们的自私;旧城垣被新生活豁开了几个大口子,进出着列强们输送来的汽车......
就此打住。
(文字以及图片均选自《北京文学》1998年第5期,《小小说选刊》1998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