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肆）(2)

那晚，他又唱罢虞姬，回屋闭门，趴在门边听了半晌，确定无人前来，这才招招手，振邦自房檐跳下，稳稳地落在地上，两人相视一笑，一如往昔。
1939年的天空满是敌机，嗡嗡的仿佛苍蝇，蝶衣知道如今越来越艰难，正面战场打的血肉横飞，敌后的他们也越发谨小慎微。
“我给你连线。”他麻利地抢先调好设备，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振邦一边敏锐地注意着窗外的动向，一边拿起纸笔飞速地记起来。
一行字在白纸上蠕动着鲜明的痕迹。
“好了，可以关……”
话音未落，砰砰两枪。
蝶衣一下子跳起来，几步上前抓住振邦同样瞬间冷汗直冒的手。
“电台信号泄露了……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我们的地点。”振邦贴着墙根挪上窗棂，看到了全副武装的敌军，正从一辆皮卡车上跳下来，蝗虫一般涌入戏园。
“那你怎么办？”蝶衣极力忍着恐慌的心情，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振邦四下看了看：“这里已经被他们包围了，我根本没有偷偷出去的机会。”

索性一咬牙：“今天，估计是出不去了。”
“不行！”蝶衣急了，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再不能失去第二次！
“今天，今天他们要是敢进来，我跟他们拼命！”
陈振邦在一瞬间鼻子一酸。
“放心，我们……”他刚想安慰，只听门外哐啷一声，伴随着班主谄媚的讨好声：“嗨，这是……”只听一声惨叫破门而入，是伴随着枪响冷冰冰的声音。
“他们开始……杀人了……”蝶衣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勇气，一把拆下电线，将它凌乱在一群戏衣里，转头看向振邦，眼神里是坚定地决绝。
“你先躲到衣柜里，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没等他同意就推着他塞进衣柜，红木门板隔开他们的生死，蝶衣静默地对着还在砸着门板要自己不要胡来的他笑笑：
“这次，该我还八年前的债了。”
他想起医药箱里还有一瓶没用的酒精，玻璃瓶锃明瓦亮，便镇定地取来，放在身边。
铁蹄声越发近了，急促，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