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潦草——章二(4)

“我跟你说，过了今儿个，他们说的就是我了!”
“说你什么？说你砸台子太丢人？”
“我抽你你信不信!”
定军山、空城计，台上演的，一抬眼一挥手，一行一动那可都是周老板一辈子用心琢磨，怀衫呈义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台底下叫好声快把房顶掀开的时候，白袍一点都不觉得诧异，她这俩师哥如无意外，那往后就是撑得起喜祥班大旗的主儿，整个梨园行都不会轻了二人的分量。
两出戏罢，到了素嫦铧与顾晓笙登台之时，二人扮相好得人未开口时就已是满堂喝彩，开腔后直教满座无声，双眼不错神儿地盯着台上的莺莺红娘，耳朵里再容不下旁的声音。
这时素老板问白袍:“慌不慌？”
白袍从弦师司鼓旁边闪回来，说:“我不慌，我就惦记着，师父您可别生气。”
素老板听着这话反而心里稳了稳，拍了拍白袍肩膀:“知道怕还是好事，往后要努力练功，别老觉得行内无人。”
白袍嘿嘿一笑，没有言语。
待到丝竹一歇大幕重启，白袍在上场门帘子后把拂尘一挽，随着文武场开口处拔了一个高高儿的腔儿——
“紧系起绣罗裙——肩插利剑——”

素宝瓶眼里就看见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拿着架势转过了绣花帘……
再往后不必猜度设想，这个目中无人的混账小子，没教出手戏压住，反倒教她压住了这一遭满场的生旦净丑。
素宝瓶也高兴，也难受，攥着手里的石榴石串子，笑着叹了一句:“混账东西。”
风雪未消。
白袍在屋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本来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几件四季衣裳，倒是周老板夫妻和门下的徒弟们硬塞给她吃的用的一大堆，顾晓笙看得直咧嘴，问:“周大娘他们不是要把房子都给你栓骡子上带走吧?这也太……”
白袍抱着周师娘给缝的被褥往藤箱里压——好家伙，十多斤棉花啊，好大一团铺盖。好容易扣上箱盖，白袍扯着领子呼扇两下，说:“这不是我没离过我师父师妈嘛。要是换了你，咱师父……嗯……咱师父应该……”
顾晓笙眼睛一翻:“我可去你的吧。得，你倒腾着，我找嫦铧师哥练功去。”
白袍打包袱时碰到一个小盒，伸手举到眼前，抠开锁扣，红缎子上摆着两块雕花墨，想了想全拿出来，抬手掴在地上，墨块一摔之下粉粉碎，溅得满地沫子。把墨块里露出的事物捡起，扯了小盒里的红布胡乱包起来塞进衣兜，开了门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