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原创）(2)

戏子，戏子，她深知自己低贱。
二人的第一次遇见也不美好。
——十一岁的冬天
“三娘，三娘！快走！”怜霜将三娘护在身后，双手握拳，手指攥得发白，骨头也突出不少，手背上的皱褶给绷得平平的，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的手掌，血渗进她的指甲盖里，手臂的肌肉绷紧着，尽管有些止不住的颤动，但却是死死地护着她。怜霜忍住喉下哽咽与腥甜，可劲儿憋了眼泪，她将唇咬得出现血色，为苍白添上鲜红。三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置之不理。“霜，你快走，不关你事。”三娘拉扯着怜霜，她面上几条血痕令人发怵，左眼底下硬生生戳破的洞，额头有着小小深深的疤痕，血已留至眼中，在这寒冷干燥的冬天，干红的暗色直刺心底，还有几道巴掌印，已是红肿不堪。泪痕布满了她的脸颊，唇角破裂开来，干涸的血迹糊得到处都是。最甚者是左手腕处已是血肉模糊，手筋被挑断了去，似乎还有人用小刀搅动过的痕迹，甚至隐隐见得白骨，再也不得弹琴。三娘大吼着，歇斯底里的，哀嚎着：
“我让你走！”可是怜霜不肯，还将她猛然推进身旁的破屋中锁起。
闷哼声从门外传来，是拳头砸在身上的痛楚，骨折的声音异常清晰，门“嘭”地发出一阵巨响。三娘只能拍着门框，她什么都不顾了，不能弹琴也罢，不能言语也罢，甚至一命换一命也罢。怜霜是无辜的啊！这姐姐是她最后的亲人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她发了疯似的哭喊着：“求求你，求求你了，怜霜开门！”她的指甲在门上刮出一道道血痕，“你下个礼拜还要嫁人…啊啊！怜霜…霜儿！”她嘶吼着，拼了命地敲击着门，她没有勾引大人！她只不过是在三年一举的大会上弹了一曲琴而已！为什么…为什么！

待到嗓子哭到接近发不出声音来，门外早已停止了声响。她从细缝发现那些夫人找来的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这是一个偏僻且破烂的巷子，少有人来。于是三娘等着身上的血淌光，她已经失去生的希望了。夜深，灯火几乎不存在。从细缝突然有一丝光，三娘实在精疲力尽了，她不想理会了，雨落下来，三娘感慨，原来这上天也会流眼泪吗。她感受雨水冲刷着自己的伤口，闻着这满身的铁锈味，就这么昏睡下去。
第二天一睁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床和被子都很干净，伤口也有包扎。她大概猜到是有人救了她。于是她哀叹，连死也不容易。
这时一位老人慢慢拄着拐杖走过来，“孩子，我也是偶得才救了你，跟我学唱戏吧，你身子骨有福气。”三娘耷拉着脑袋，缩成个娇娇雏儿的模样。她已没有归宿，膝盖和自己的怀抱好像是最后的相思。她不言语，两只眸子失去了方向，迷茫且不堪。她那残缺的头发没有幼儿的稚嫩，是了，是那几位夫人剪了的。她犹如轰轰烈烈暴怒后的失败品，她不过一位弹琴的，她也不过十一岁，她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等事，如此荒谬。
“劳了您救我，我已十一，怕是不得您心。”声音闷哼着，三娘手指绕着那败柳的头发，眼底一片灰淡，星辰落到了九霄之外的怜霜身上。“你的身子骨极佳，龄岁似乎也比年龄小上几岁。”老人回答着，声音中无一点半点怜惜。这对三娘却是奢望，临死之前倒还有人把她做人看。她指尖一猛，扯下半扯头发。“请问那位同我一起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差不多失去知觉的左手这时却颤栗起来，小拇指上的痣显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