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昆:迦太基玫瑰(6)
“你一直都运行在不同的硬件系统上,”莉斯会这样说,“是时候升级一下了。科特迪瓦,我就要来了。”
莉斯最后一次回家是在一个星期日。我从教堂回来,看见她倚靠在房前的老橡树上向我微笑。
我们回到屋里,和往常一样,她没带行李。这类事情她永远都不上心,而且能被她做到极致。每去一个地方她都会买一套新行头,临走的时候又会把它们落下。
晚餐之后,我们吃了些苹果派作为甜点。
“嗯,”她说,“还想像玛莎·斯图亚特那样创业吗?”
我和她一起笑了,她笑得把盘子都撞在一起。我想,她又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她看上去那样精力充沛和容光焕发,而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佩戴的纳米智能网络钻石。
“艾米,”她表情严肃地说,“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她给我解释了在节奏逻辑从事的项目——“命运”。“那将改变世界。”她说。
“艾米,看看你周围,从我念大学到现在,我们取得多么大的进展。15年来,我们成功制造出自动驾驶的汽车,自我清洁的盘子,全天候监视你身体、时刻准备在你遇到事故伤害和意外昏倒时求救的电话和钟表。人工智能已经成熟了。
“可是现在我们遇到了阻碍。尽管我们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计算处理能力和超密神经网络中海量的存储空间,然而这还不够。我们仍然不清楚如何创造意识。当然,上一台计算机在图灵测试中撑了整整半个小时才露出破绽,可我认为继续像这样盲目地工作,我们不会有什么进展。
“我们需要的是一张地图,一张我们自己的意识的蓝图,这是我们拥有的完美意识平台的唯一实例。过了这么久,我们仍然没有理解大脑如何工作,利用核磁共振成像、超声波、红外线以及对冷冻的死亡大脑的解剖,尽管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可这仅仅是表面工作。我们需要对一个活的大脑进行反向工程,这样才能把它拆开再组装起来,并真正理解如何创造属于我们的意识。”
她说的话听起来充满了科学精神,令人振奋不已。可我的身体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有种紧张的压迫感。
“那么,这个‘命运’计划就是开发某种技术,你们可以利用它以足够的分辨率扫描大脑,是吗?”
“不是,艾米,你说的我们已经做到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微笑的样子,好像在说:艾米,你已经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了。
“我们可以剥开大脑,每次只剥一层。我们拥有这种技术已经好几年了。”
“‘命运’代表什么呢?”尽管这么问,我还是害怕听到答案。
“增强神经识别的毁坏性电磁扫描①。”
①译者注:英语原文Destructive Electromagnetic Scan to Increase Neural Yield,首字母缩写即为“命运”(DESTINY)之意。
毁坏性。她为我解释如何剥开大脑,每次只剥开一层神经元,所有的连接和依附的末梢都被记录下来,制成图谱,所有这些工作都是在大脑还活着的时候完成的。她一边说,我一边盯着她,但是我一言不发(我又能说什么呢?) ,面无表情(我又能怀有怎样的感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