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何时渡(14)

……又想到他了。
苏火无故打了个哆嗦，神智一点一点被拉回来，原来自己不是在山林间的宅院，也没有什么北平城，她仍在江南，外面正下着连绵的小雨。
屋子里生了火，却抵抗不住冰凉潮湿的雨气一层一层漫上来渗透进屋内，心里莫名的郁郁寡欢，跟发霉了似的。
“发什么呆呢？”
一声柔媚的声音传来，苏火这才记起有客人在家中造访多时了，是一只狐仙。
狐仙，而不是狐妖，仙与妖一字之差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面前这位的修为少说也有几千年，苏火仍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时，堂堂一神仙竟盯着湖中的游鱼发呆，她见这小狐狸毛色红亮似火，一时间心生爱怜，就唤了两声，谁知狐狸回过头来，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她，后来的事……呃……
堂堂一千年修为的狐仙竟被一坛盐渍鱼干收买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小狐狸一边呼噜地吃着鱼一边回味这茬儿，心中道了几声孽缘。
话说回来，这鱼可真好吃。
“没，没有，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罢了。”苏火笑了笑，忽觉嘴巴有些干涩，抱着膝盖又蜷得紧了些，借此抵御潮湿的雨气。
“你可莫要与我说谎，小丫头，”狐仙挑起柳眉，勾起的朱唇带着几分戏谑，“分明就是想你那小公子了不是？”
苏火窘迫，没点头，也没摇头，脸上也无甚表情。
“这雨啊……怕是要很久才会停歇了……”女人幽幽地叹息，转头望着窗外一片灰青色的天空，群山也隐匿在了雾霭之中，“你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姐姐也曾……？”
狐仙不语，勾起的嘴角保持着原有的弧度，只是眸子懒懒散散地转向她，昏暗中瞳里似有七彩滑过。
苏火心里一惊，忙道是自己僭越。
“你我不至生分如此。”狐仙似是不在意地摆手，“想听么，我给你讲，不过好久没给人讲过故事了。”
“事情其实还要说到唐代年间……那时候我不过是一只，修为区区以百来计的小狐狸。带着满心期待背着爹娘下山游历，然后遇到了他。”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介进京赶考的穷书生，那时的我因在人前不慎暴露了妖形，钱财被掠夺一空，被人像过街老鼠似的驱赶，遍体鳞伤的时候靠在墙边，想着自己就在这北平城里结束生命也罢。”
“他把狐形的我抱了回去养伤，给我吃喝。我心有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伤好后逃走了，过了些时日心里实在挂念不下，又化作人形去找他。”
“他知道我是妖之后骇了一跳，但也说很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
“那日红榜张开，他已中了进士，他说等他当上了宰相，便来娶我。”
“我真的答应了，于是等他，等了很久，等到春去秋来，等到他声名鹊起，他的眼角已有了细纹，而我却还是原本的那副小女孩模样。”
“光阴在我们这些非人之物上似乎流逝的慢了些。我想我不能因为当初一个搬不上台面的约定而耽误了他一生，若是他老了，看见我，又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