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致不幸的黑猫(4)

“‘我对猫的喜爱已经如痴如醉，他们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我的心绪，让我不禁想要顺着猫那清澈的眼眸沉入他们的思维，仔细聆听那洁白无暇如美玉的心声。
“一颦一笑？恨羽？我不无怀疑地回想和恨羽的过往。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仅仅是叫声，脸也在记忆中被抹去了，被我收养的那段时间里恨羽变成了头部完全被毛皮覆盖的猫型怪物，一如缝制失误的玩偶。
“‘在这只爱猫的三岁生日即将到来之际，我不禁想要极力向大家展示这上天赐予我的礼物。’——说着，那女人把恨羽托起来，‘这天使竟会发出与众猫不同的叫声。’她故意扬起了声调。
“哦？场下的人用好奇的语气应和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的脑海中一掠而过，反胃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把恨羽托到话筒旁。接下来的声音恐怕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羊叫。你知道羊怎么叫吧。咩~，咩~。”说着，友人像我模仿起羊的叫声来。模仿的确有几分相似，但仍和真实叫声相去甚远。
“恨羽叫得惟妙惟肖。我全身都被惊出了冷汗，手心沁出的汗差不多可以濡透拉到肘部的深紫色手纱。
“但在场的其他人无一不发出惊叹，旋即鼓起掌来。而我那一刻像被雷击般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出神地望着不远处话筒旁的恨羽，或许可以被理解为看到不曾见过的绝世美景时的呆立？最好如此。
“汪汪汪。轰轰轰。嗷呜。恨羽又叫出了几种其他动物的叫声。掌声愈发激烈，有人甚至叫起好来。只可惜这里不是马戏团。
“反胃的感觉如火山爆发般涌入我的喉咙，有什么黑暗之物正从我的胃中蠢蠢欲动，打算顺着食道倾泻而出。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将呕吐感极力向下压。我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与目光炯炯盯着台上恨羽的人擦肩而过，他们不曾注意到我。不知何处安放的音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的掌声、那女人的介绍声和恨羽的叫声。我捂住嘴加快脚步。
“那大厅我走了很久才走到门口，在此期间恨羽叫出了大概10种叫声。
“‘只可惜我不曾听到……
“隔音良好的推拉门在我身后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那女人的声音随之断绝。可想要吐出什么的感觉仍然不曾退去，而且愈演愈烈。到家之后，我立刻脱下了那滞重的晚礼服，脱下礼服的一刹那我便如虚脱般瘫倒在礼服上睡着了。”友人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那夜我做了个很恐怖的梦。我躺在礼服上保持现实中的瘫倒状态，几十只恨羽围在我的身边，叫着各种我叫不出来的动物的叫声。我动弹不得，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得睁开眼睛和恨羽针尖般的瞳孔对视，任由那些凄厉的叫声如空气般渗透进而贯穿我的全身。我知道那是梦，但我不能挣脱。不，不如说是极力想把这个梦延续下去。我想在那多如牛毛的叫声中寻找到哪怕是一点点恨羽原本的叫声——仅仅是猫叫就够了，像猫叫声也可以。但那叫声太多太嘈杂，就像有人在我耳边怒吼一般。真正的恨羽躲在他们背后的黑暗中，沉默着旁观并指挥这一切。
“醒来之后我耳鸣了许久，身体也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恢复知觉。我爬进浴室，就这样穿着衣物用温水把全身一遍又一遍地冲淋，直到可以站起来。或许在梦中我已将胃里的脏东西悉数吐出，又被恨羽当作饵料舔舐得一干二净。站起来后，我脱下湿透的衣物丢在垃圾桶里，擦干自己的身子，回到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这才有了点活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