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才过了中秋没几天，夜里的凉意便让人觉得受不住，法海做完晚课，盘膝静坐在金莲池边，纵使穿着层层僧袍，也觉出了几分凉意。
金莲池是金山寺的圣地，法海接任主持后就一直盘桓于此，虽然让人惊诧，但情理上倒也说的过去。
吕洞宾就是在这个时候来访。于他那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来说，真的是意料之中。
不拘一格的神仙跌坐在法海身侧，毫无形象的瘫坐着，口中贼兮兮的说道:“今天特地跑去许府干嘛？！是挂念我老人家吗？”
法海敛目，沉默不语。
吕洞宾哀怨的叹着气，口中抱怨着:“你们这些小年轻，真的是太别扭了，小青在装死，你也是沉默。你看看，除了把自己给折腾的魂不守舍的，让我这个旁观的也心急的不行！”
一番话说下来，吕洞宾似乎已经找到感觉，说话的情绪也渐入佳境:“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你心里有决定，我也不好强逼你做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水到渠成才是美事！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总有着奇妙的坚持和莫名其妙的想法，我也有过，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没有真正的想过自己的内心了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怎么才能做好吗？”
“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帮你呢？”
清脆的虫鸣随着飘摇的风四处飘散，法海的叹息声轻轻的响起，吕洞宾心底稍稍松了口气，面上毫不在意的支棱起了耳朵。
“大概，大概是因为，我还是没有办法对她一视同仁。我不想她去冒险，所以，我，把更多的无辜的生命放到了危险里……”
吕洞宾挑起眉，破有深意的问道:“舍不得？是很喜欢之后的那种舍不得么？”
“仙长说笑了……”
“我没说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否认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还没有让那佛门秘宝【皈依】真正的认主吧！你的心真的静了吗？”
法海睁开双眼，抿了抿唇，未等他回答，吕洞宾懒洋洋的开口道:“你也不用对着我说假话，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不过我觉得，全天下，应该只有我会听你说这些话了，说不说，随你，不过，你说，我就是最好的听众，而且绝对不会告诉小青。可以发誓的那种。”
法海仍旧沉默着，沉默到吕洞宾都要觉得他大概不会再说话了，他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
“小青对于我，是不同的。”
“我……我从小就在师父跟前生活，每天做早课晚课，等师父收妖回来。我一直不曾想过，原来我的身份还有如此波折。”
“其实，我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从哪里来的。我有记忆起，我就是在金山寺里，有师父，还有住持，众位师叔，师兄，还有每年多会多出来的小师弟和小师侄们，我曾以为，我跟他们一样，也是被捡来的。”
吕洞宾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倒是法海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心事都讲出来，一字一句，冷静，而压抑。
“我心无所求，故，能做到心如止水，直到那天，住持师叔让我下山历练，走入红尘……”
“我下山，不知去往何处，本来是要一路向西走的。却看到一位青衣姑娘在集市上教训恶霸。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像春天时树梢的叶子，鲜活又灵动，美的不可方物。看着她被气的通红的脸颊，我突然出了声，我想要与她说说话，想让她看看我，纵使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