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错觉,被畸形人造婴儿打破了 | 加拿大科幻小说(8)
女人丢掉孩子这种事屡见不鲜,公寓里那些母亲和祖母们总是对这类故事津津乐道:某个可怜的婴孩被不近人情、没心没肺的妈妈丢弃在外面的寒风中。他们俩才刚刚结婚的那会儿,有一回,安娜就跟隔壁的那女人说过,某些时候,遇到山穷水尽的情况,人们也只能干出些被逼无奈的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那个邻居现在还是不肯跟她讲话。
要是安娜把玛丽亚塞进包袱里,扔到某个六年人房子外面的台阶上,或者丢到火车站去,那可如何是好?
他现在仿佛能看见玛丽亚被塞进家里厨房那个大桶里,用毛巾盖在上面;仿佛也能看到安娜,脸用红色的围巾遮挡得严严实实,拎着那个大桶,放在柏林东站的快车站台上,然后走开。
不会的,他的安娜绝不会这么干,她干不出这种事。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得集中精力干活。
在八年人办公室那张宽阔的橡木桌上,他找到了四个桃子馅饼,白兰地酱心都已经干硬了。原先装馅饼的点心盒子塞在垃圾箱里,挤变了形,他打扫完了办公室,就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重新折好,尽力折得漂亮一点,再把馅饼放回盒子里——四是个吉利的数字,正好四个守卫一人一个。然后他就往地下室走去。
焚化炉犹如砌在砖墙里面的钢铁胃囊。多年以来,米克尔总是在焚化炉发出的炽热红光中,沿着这些水泥台阶爬下来,他看到的垃圾处理箱总是血迹斑斑,却空空如也:箱里的垃圾是由四年人当中的某一个负责倾倒的。以前自己的任务不过就是把那些垃圾袋扔进焚化炉,焚烧完毕,关掉燃气开关,将垃圾箱漂洗好,牵着水管把地面冲洗一遍,然后再拿拖把拖得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自从有个新来的八年人在这里管事,米克尔就都只好什么都自己来,他得自己启动焚化炉,还得自己倾倒垃圾箱。
头顶灯泡发出的微光十分昏暗,简直看不清从垃圾箱蜿蜒流进下水道的血迹。他摸索着走到控制面板前,开始给焚化炉点火。这活儿还颇为棘手,燃气表盘都僵硬了,指示灯按钮却是松的,他翻来复去按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找到撞针的正确角度。当焚化炉终于喷射着启动,米克尔已经汗出如浆,连工装裤都湿透了。
焚化炉视窗中发出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终于能看见垃圾箱里的东西了。第一层垃圾袋滴着液体,染成了淡淡的红黄二色,大部分都套了两三层垃圾袋,系着死结,可袋子却是漏的——从垃圾槽里一路滑下来的时候,被槽道里各种锋利的边缘磕磕碰碰地刮破了。
玛丽亚当时只套了一层袋子,她的鸟喙把塑料扎破了,在塑料袋上撕开了一个宽宽的口子,足够她呼吸。而且她落地的时候正好落在垃圾箱较远的一侧,基本是头朝上着地的,如果当时不幸头朝下,或者如果有别的袋子压在身上的话,她可能早就窒息而死了。
米克尔用扳手拧开焚化炉的炉门,开始倾倒垃圾箱。他小心拎起每一个湿漉漉的袋子,远远地扔进熔炉中去。有些袋子很小,只有几个玻璃碗碟和残留的蜡渍,有个袋子里装满了玻璃盘,盘子从一道破口中漏了出来,在他脚边跌得粉碎;最大的几个袋子里则盛满透明的实验液,液体倾泻在焚化炉的后墙上,带出一阵炽热的冲击波,闻起来带着肉味。他把血腥味最重的几个袋子放到一边,稳稳地搁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离那些玻璃盘盏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