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金之族志(3)

引雕翁到来，只见一件物事被木屑覆盖。一挥手，急风凭空起，吹去木屑，但细微处不甚明了。雕痴取水一桶泼上，水冲罅隙，一座木雕水瀑突显眼前，山石转折，水势流淌，飞溅，珠雾回落。其下水泉中波浪冲激，历历在目，意趣如活。雕翁观看许久，方笑道：“哈，好少年！好少年！”说罢，一手挥出，大木下一尺皆断，内里生机尽无。雕翁抱起，好像蚂蚁背负黄豆，道：“让我略施法子，让此物可以长久。”活树不是好雕材，易腐烂，易变形，多汁液。
“随我来，且让你一观我的技艺。”雕翁又道。
到洞府中，雕翁取一水晶，长约三尺，晶莹剔透。然后以金锐之气凝聚于指尖，吞吐如剑芒，随手挥动时，碎玉簌簌。又有金锐之气凝练三线，黄橙如雾，雕翁一心三用，三尺水晶霎时间成飞瀑之形。水流，水线，水珠皆以水晶而成，望之恰然流转。雕痴早已目眩神迷，口中喃喃道：”我不如。“雕翁取水晶像放置在水瀑下，霎时间不见，水晶与流融为一体，道：”不是不如，你的雕艺天分还在我之上。给你水晶一块，试试看。“然后以一块四尺水晶给他。
雕痴拿回去之后，用刻刀极力雕琢，毫无痕迹。费尽心思，耗时一月余，才勉强得到一个小刻痕，大小就如同人的睫毛一根。于是灰心丧气，才悟到，“以刀雕木，终究是小技，必然受限于材质工具，不得大道。唯有以金锐之气为刀，习成雕琢万物之法，才算是大道。”自悔以前牛心左性，入了斜僻小道而自以为得。于是开始和族中师长学习传承技巧。
雕金之族素习金锐之气，崇尚锐利之能，他的功法力量自成一体，大略可称为雕金之法。讲究金气和精神凝练为一，如刀如锥。族中有凝神，养神，炼神之法十三种，族中无论男女老幼皆可择之修习，又有父母长辈教导，故族中强者辈出。又有《金精气神律》，族人皆守，律之大意，便是压制他求之心，以养精神坚固。所以族中战力战力虽强，却只寄心山石之上，日夜琢磨，从无他求之心。所以装饰和野人无异。自幼到长大，心思迥异常人。
雕痴三年遍习雕金之法，技艺大进，但是毕竟根基浅薄，比之同辈之人，更加渺远不可追。屈负一颗天才心，痛不可当。于是出族地，潜逃聚龙山深处，族人不能寻。
聚龙山，是五条数千里的大山脉汇聚的一个山结，如同五龙掺聚，故称聚龙。其中多剑峰，多孤山，多深渊，沟壑，谷地之类。又多金，金银铜铁诸多矿藏皆有，多玉，品类繁多，不可胜计。又多水，明渊暗河，湖泊，瀑布，星罗棋布，其间的水系流通无人能察。且多鸟兽虫鱼及种种植物。雕金之族世代栖息于此地，所知者不过百之一二。
雕痴入山数年，观山水变化，万物流转。心神痴于雕艺，日夜铭心，从未松懈，居然也是怡然自乐。后在山溪中饮水时，水天相映，又分心修炼凝神之法，意识随刀飞转，忽以水为天，精神随刀入水，骤然神魂寒彻，散于水中。金刀寂然而落，随后身躯落水，自分必死。 
僵卧数日后醒来，只觉藏于五脏的神思空空荡荡，一生修习的神与气近乎无存，眼中视物重影重重，手握刀颤颤巍巍。此时心中怅然，已无所望。于是伏在水泮，以神思入水，冀有所得，也是取死之道。形状就如同沙漠渴死，优作以手掬沙掘井状，饥饿将死，山石上有牙印森然，想咬碎吞食。雕痴此刻作为，也不过如此罢了。但是，入水数次，虽然神魂如同风中之烛，堪堪将灭，到底不曾死去。这样一月多，天天冷彻残魂，也不甚爱惜。偶然间得到一缕残思，神魂稍状，又欣喜若狂，不敢再存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