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神偷(6)

“爸，妈，我自己会夹菜。”方才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我孙子什么都会做。”奶奶出面制止了军备竞赛。只不过吃着吃着，老大又有点不安分了:
“乖孙哎，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啊？”
“天文。”方才毫不犹豫的答道。
“哎呦喂，这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哟。”奶奶劝道“不如像你爸那样，当个警官，工作稳定，吃公家粮，将来找媳妇也不愁啦，我和你爸都这么盼望着呢。”
“他的这份爱好挺有前途的，我支持他。”父亲表明立场。
只需要看一眼方才的房间就明白了。各个级别的中学生天文竞赛奖状贴满了墙壁，北斗七星被粉刷在了天花的吊顶里。除非天真的塌下来，否则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追逐繁星的梦想。
母亲不说话。聪明的她并不想挑动敏感的婆媳关系。方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饭。奶奶的话已是老生常谈——几乎每顿饭都要说一遍。当做没听见就好了。“我吃饱了。”方才放下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整整一玻璃瓶的纸星星已经整装待发，等候多时了。
方才撒了个谎。他并不是因为做题所以吃饭迟到的。装纸星星的玻璃瓶不小心磕破了一个角。重新制作一个已经来不及，这份珍贵的礼物从瓶塞到系带都是方才花了三个月时间仔细挑选的精品，全世界独一无二。方才只得匆忙修改了系带的样式，勉强遮盖住瓶口的豁口，使其不那么扎眼。
这么珍贵的礼物是要送给谁呢？
方才把礼物小心的塞到书包里。一溜烟跑出家门。“是不是又要去找小玉啦。”母亲总是最能猜透儿子的心思“晚饭要准时回家！”
“不是！”方才气急败坏。
看来确凿无疑了。
七月的华北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哪怕方才尽量挑有树荫的地方赶路也无济于事，汗水还是浸湿了衣裳。见鬼。他想。这样一身臭汗去见心上人，难免有失体面。
方才拐进一条小巷。巷内玩耍的几名幼童好奇的看着奔跑的大哥哥。接着是一条大黄狗。树荫里下棋的老爷爷。一条排水沟。封弃的废井。迎奥运横幅。面包车和车底下的一窝小猫咪。半掩的大铁门。到了——僻静的公园后门。
这条捷径，方才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乱跳着，不停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刚才跑得太快，还是心情太激动的缘故。他小心的从背包里取出礼物，抱在怀里。现在一切万事俱备，只需要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几只杜鹃鸟安静的坐落在枣树的枝头，不时眨眨眼。青色的马牙枣羞涩的藏匿在叶间，若隐若现。纷飞的杨絮总是和戴口罩的骑车人一同登场，又裹挟着他们悄悄的退去。那是二零零七年的夏天，一个普普通通的季节。
六
我头疼欲裂，身体僵硬的似乎不听使唤。仿佛沉溺在海水里，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微弱的呼喊声在远方响起，越来越近，逐渐清晰。他们在喊我的名字。
潮水退去，我搁浅在了海底的沙地上。能呼吸新鲜空气了。身体的僵硬感慢慢消失。我抬起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