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神话】下沉(2)

但他没有回答我，眼瞳涣散，注意力不知道去了哪。我有些遗憾的朝着马克的妻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即使现在回到镇上去联系病院，马克的生理状态我也不认为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
马克的妻子掩面痛哭，我也有些莫名伤感，我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作为医生的职责，我愿意陪伴患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次呼吸。
当夜，我睡在马克床旁的躺椅上，闭着眼听着马克的妻子对神志不清的马克倾诉着爱意，用伤感和回忆堆砌成结实的壁垒，想要留住马克的灵魂不让他被残忍的死神带去。数十年相濡以沫的陪伴竟然要以此结局收场，让人唏嘘不已。
夜深了，马克的妻子伏在床旁睡着了。而马克依然倚靠在床上，面如死灰，除了还在起伏的胸口以及沉重的呼吸外，他就像是一具尸体。
疲倦不断侵扰着我，我的眼皮沉重，终于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在海中漂浮着，准确的说，我是在海中不断下沉。起初，我还能看到蔚蓝色的海面，一缕光芒刺破那搅动的帷幕，扎入海中投射在我身上，但渐渐的，海面离我越来越远，周围逐渐变得黑暗而深邃，我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却只有气泡穿过了我的指缝，逃向海面。
而我，仍在下沉。
突然，我感到肺部一紧，我不再能呼吸，无数气泡从我身旁飞过，我紧抓住喉咙奋力挣扎，猛地从躺椅上坐起，像是溺水者般大口地将氧气吸入肺部。
我尽力平复着呼吸，那种一瞬间涌起的恐惧，像是要撕开我的痛苦让我记忆犹新，仿佛那不是梦，而是我的亲身经历。我浑身冒汗，双手不住地颤抖，那种游离感还未离开我的身体，我轻轻地站起，像是久违地从陆地上登上船时的失衡感，我对站立有一种别样的陌生感。
我转头看向马克的床榻，他并不在床上，他的妻子也不在。我心中一惊，刚想找他转头就看到他正依靠着窗沿，干瘦的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我看。
月光从他的背后映射如屋内，将地上的尘灰染成了白霜。他的表情古怪，有些泛绿的眼睛中透露着一丝怜悯，我们两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他才如僵硬的木偶般一步一迈地走回了床上。
在朝阳升起前的剩余时间内，我都没有入睡，我依旧沉浸在梦境中那不实的缥缈之中，仿佛被一切抛弃的恐惧以及潜藏在我更深心底的一种欣喜让我恍然若失，甚至对于马克昨夜的古怪行为都没有追问。
我很想就此离开，离开这充满鱼腥味的房子，离开马克将死垂暮的呼吸，离开我无法忘怀的深邃梦境。
但我不能，我不能放下马克，我不能留下他痛苦的妻子一人注视着他死去。
于是，像是在默数马克的死亡倒计时一般，我又在他的床边度过了一天。
再是深夜，我强忍着倦意不愿闭眼，但睡眠像是诅咒般依旧降临了。
我又做起了那样的梦，梦中我依旧在海中下沉，但这次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无法看清身边浑浊的黑暗中潜伏着什么，身边的水流不断被搅动，气泡不断地冒出升起，而我的鼻中也充盈起了浓重的鱼腥味，我的身体沉重，像是要被挤扁了一样，我痛苦的呻吟起来，在一次强烈的震颤后，我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