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柠檬水,让我找到了合适的伴侣 | 科幻小说(7)
“那个过去的时代里,最令我怀念的就是选择权。把时间线往前推,往后推,都寻不到选择权的踪迹。”
“慧子,我更加认定你惧怕的不是死亡了。”与山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很少见到有人笑,面无表情是种礼节,“最早的交谈里,你没说出过这个词,可处处暗指着它。”
“选择。”我喃喃道。
“是的,你惧怕的是失去选择。”
十三
我憎恨没有选择余地的事。
我对我自己,和我笔下的人物,使用了双重标准。我希望他们安静听话,按照我为他们设计的路线过完十万字的人生,但我又不想任那个正在刻画我的菜鸟写手摆布——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作者。
与山问我怀孕的感受,是否和创作一个人物很像。我当即否定了,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
我向与山解释,我会用代词“她”来代替他写的《摆渡曲》和我写的文字,用“它”来指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我厌恶的是强加到我身上的各种联系——自我感动式追求我的人,被一封邮件塞进我身体里的受精卵,以及更宏大的无法挣脱的联系——一个抛弃属于它的子民而高速前进的时代。
生下这个孩子,我就会成为主动施以联系的那一方,用一半相同的基因,用怀胎十月的不良反应,用七十万分之一的死亡率,用层出不穷的理由建立起蚕茧一般细密紧实的联系。
这成了一个无聊单调的闭合圆。
十四
“与山,与山……为什么你没有姓氏呢?”
“因为我总是孤身一人,就让姓氏空着吧。不会有人愿意将姓氏冠在我名字前面的。”
我常有错觉——我和与山认识很多年。
十五
“你刚才提到的所有回忆里,有一段很有意思,就是关于传统和新时代女性的那段对话。”与山说,“身处于一个时代,却对它不甚了解,搞得人晕头转向的。假如将时代的单位拉到更大的衡量尺度,现行的所谓新旧观念会不会融合到一起呢?在大的衡量尺度上,‘大时代’拥有着选择权,平均下来很稀薄,但确实是有的。然后再转回原来的尺度,一个人可以既属于现在,也属于过去,或者将来。”
“你是想说,选择权在现在的时代,依然存在?”与山像是想用诡辩推翻我的言论,假如他真能成功,我挺愿意承认结论有误。
“如果你能像我一样,不害怕它。”与山突然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杯柠檬水怎么样?”
“柠檬水……酸了一些,没有怎么样。”我又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是柠檬的酸味没错。
“有些冲剂药品,为了容易入口,调成了柠檬的酸味。”他微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温柔好看,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会这么舒心,“子宫内膜剥离手术,同样的功效,现在的口服药就可以做到,还几乎没有副作用,唯一的缺点是很难获取,费了我很多功夫,只此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