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马平川

我和马平川第一次见面，是在登宝十七年。
那年我才刚到闻兴县的客栈当伙伴没多久，就撞见了吃霸王餐不给钱的马平川。
对于像他这种胡吃海喝还付不起酒钱的江湖人士，掌柜早就有一套熟练且有效的应对方案，那就是报官。
虽说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即便真要回了酒水钱，衙门里的那些官差大佬也会因为种种原因私下拿走很大一部分，当作回扣。但大体上，还是比一分钱要不回来的强上许多。
而且，掌柜自己也说了，你越是因为收益小去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你接下来碰到这样事情的次数就越多。毕竟这年头，没钱的永远比有钱的多太多。
所以，当我遵照掌柜的指示领着官差抓人的时候，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马平川甚至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整个抓捕过程并没有什么很棘手的情况出现，硬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无非也就是其中有个叫赵四的差头，因为马平川不小心抖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吓得跌了一跤。
由于马平川身上确实没有搜出值钱的东西，所以官差大佬们非常不乐意的把他押走了。回头走的时候，还跟我们掌柜要了两壶上好的花雕，才勉强没有露出太难为人的表情。
这，就是我跟马平川的第一次会晤。
我第二次见到马平川的时候，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他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乞讨，我一度没有认出他来。当然，他也没有认出我来。
出于同情，我扔了一个铜板给他。他也像寻常街市里的那些乞丐一样，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职业性的假笑。
江湖人士最终的归宿就是要饭吗？我不知道。
那天夜里下起了磅礴大雨，把本该喜庆的灯会给搅和了。而我，也因为出门没有带伞，被迫找了间破庙躲雨。
若是平时，像这种破庙很多人都是不屑进入的。
可这次不同。为了不让自己着凉，几乎很多人都像我一样，钻进了这间破庙。
也正是因为在这破庙里躲雨的功夫，我第三次见到了马平川。
衣衫褴褛的他似乎正在被县里有名的富商给欺负，那人不光驱使着自己的家奴动手打人，嘴里还嚷嚷着：“臭叫花子，给我滚远点”的声音。
我自然是不可能去凑这番热闹了。就像其他在破庙里躲雨的人一样，只能冷眼无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在，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雨停了，没人需要继续挤在这荒废又破败的小庙里了。
所以马平川的人身危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
本来按照我过去的做法，我多半也是会直接掉头离开的。毕竟衣服还湿着，得趁早把它换掉才行。可当我见到在地上被打得满地打滚的马平川时，我不知怎么的，就萌生了一股想要乐于助人的冲动。
在忍受着冲鼻的恶臭，将他扶起的过程中，我曾一度想要放弃，想要直接丢下他，任其自生自灭。
可我最终还是鬼迷心窍的没这么做。真的，假如我做了，或许迎接他的，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吧。
对于我的出手相助，马平川很感激。他指着这个破庙说，自从上回他被抓进牢里关了半个月之后，被放出来的他就已经把这地方当成自己的家了。他喜欢这里，很清静，又不花钱。